梅令臣说:“我并非不放心,王爷无需多想。”
事实上, 他今日公务缠身,还约了礼部左侍郎在竹喧院谈事。
张祜甫一回朝, 就摆出了强硬的态势, 把梅令臣提拔的几个官员尽数换掉。梅令臣如今虽然大权独揽, 但底下尽是年资比他高的官员, 不服他的大有人在。试问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 不是在宦海沉浮数十年, 几经升贬?梅令臣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高位, 因此很多官员纷纷倒戈向了张祜。
是以,梅令臣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吏部左侍郎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朝堂新贵,一边是两朝老臣, 哪边都得罪不起。
梅令臣宽慰了他几句,也算是稳定人心。毕竟他拒绝了文圣皇太后和王家递过来的橄榄枝,自然要面对他们的反击。
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左侍郎走了以后,严伯就把两个姑娘送到了梅令臣的跟前。那时梅令臣头都没抬,正在批阅公文。
“老爷,这是夫人给您挑的婢女,说您政务繁忙,专在书房这边伺候。”
两个姑娘没想到首辅竟比传言中还要俊美,顿时心花怒放。可那张俊脸霎那间就乌云密布,看着吓人。
“夫人挑的?”
“正是。”
屋里诡异得安静下来,严伯察觉出梅令臣的不悦。以他的立场来说,夫人做得并没有错。老爷年纪也不小了,府中除了夫人以外连个通房都没有。夫人得了怪症,只怕难于生育,主动送两个丫头给老爷,也是大户人家得体的做法。
严伯不知老爷为何不开心。
梅令臣将笔摔在宣纸上,怒极反笑,“好得很。她人在哪儿?”
这时,恰好下人来报,说苏云清去晋安王府了。
梅令臣的心头已经积聚了风暴,二话不说地起身,亲自到王府来抓人了。
此时,大概受了情绪的影响,他没那么多耐心,只想把苏云清揪出来,可看在朱承佑眼里,则是他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
梅令臣在微时,他们算是互有所需,还能当朋友。如今两人的地位发生了惊天的逆转,梅令臣不再需要朱承佑,而朱承佑亦无法再掌控于他。
朱承佑故意给他找不痛快,话锋一转,“听说这次土默特部的使臣愿意放弃和亲,是因为阁老把潘将军调回京城,并且裁减了东胜军的人数,再在同府开两个榷场,免除税金,方便土默特部来交易。你此举,跟开了国门有何区别?非我同族,其心必异。也难怪朝堂上有那么多反对你的声音。”
梅令臣口气中有淡淡的嘲讽,“他们放弃和亲,难道不是王爷和郡主受益?怎么听王爷的口气,还是臣做错了。”
朱承佑的确不愿意朱嘉宁去和亲,但站在国家大义的角度,他也做好了妥协牺牲的准备。皇室中的儿女,自出生时就肩负着责任,国家有需,责无旁贷,个人恩怨都可以暂时放在一旁。这是他从小所受的帝王家的教育。
“梅令臣,你少跟我来这套。你先要我同意嘉宁跟宋追的婚事,我不允,你又设计承恩寺的事,让嘉宁婚事受阻。我告诉你,想让嘉宁嫁给宋追,此生绝无可能!”
“宋追救了郡主一命,为郡主名声也真心要娶她,王爷却因门户成见,将人拒之门外。想来在王爷的心中,为晋安王府赢得一个舍生取义的好名声,比郡主的终身幸福还重要。如此为兄者,也着实让梅某开了眼界。”
朱承佑拍案而起,“梅令臣,你好大的胆子。本王乃着蟒袍玉带的郡王,岂容你在此撒野放肆!”
“只要王爷把内子交出来,梅某必不久留。”
苏云清觉得再不进去,这两个人可能真的会当众打起来,便冲进了明堂之中。
梅令臣穿着一件藏青色祥云纹道袍,绦带系于腰上,头戴乌纱唐巾,眉眼如画,风度翩翩。他神情冷漠的时候,其实最吓人,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我们回家。”苏云清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梅令臣看她一眼,径自往门外走。他来的时候没有多想,就是被严伯带来的那两个婢女激得满腔怒火。明明昨夜还温柔小意,回头就给他塞了两个女人。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她以为自己是欲求不满,所以才夜夜找她寻欢的?
加上朱承佑不明就里地一顿搅合,更让他火冒三丈。
若不是修养维持着仅剩的那点自制力,只怕他都可以把晋安王府拆了。
苏云清匆忙向朱承佑告辞,追了梅令臣几步,发现他走得很快,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
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不是来接她的吗?走这么快干什么!
“梅……六哥!你等等我!”
她昨夜答应过,不能出尔反尔。
梅令臣因着这声称呼,心头火熄灭一点,脚步也不由地放慢了。
苏云清终于赶上他,挽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再走,喘了两口气。
“你跟义兄说话,为何那么不客气?在西州的时候,你们明明还是朋友。”
梅令臣看到罪魁祸首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门口停了两顶轿子,一顶是苏云清坐来的,另一顶是梅令臣的。梅令臣也没有让苏云清跟他共坐,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地回了府。
回到府中,梅令臣也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苏云清这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她出门没有报备,所以他生气了?可采蓝明明叫人去通知他了。而且就这么点事,不至于发那么大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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