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芷兰只想冷笑。
她的润儿重伤躺在暖阁之中,这位太后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就要扶持自己的养子了。这座皇宫,真的是天底下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人跟人之间,只有利益和权势,没有任何感情。
王氏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闹得太难看,索性退了一步。
“妹妹何不想想,如今连梅首辅都遭遇不测,朝臣群龙无首,藩王蠢蠢欲动。江东王是皇上的亲兄弟,难道不比那些堂兄弟或者叔伯更值得信任吗?不如先让他进京,好歹他做了多年的太子,这个时候也能帮帮你。”
上官芷兰心想,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种种,皆是为了此刻做铺垫。若她不答应,王氏也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王氏趁着宋追不在,连锦衣卫都控制住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若梅令臣没有出事,她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但梅令臣倒下了,朝臣以张祜为首,本就是站在王氏那边的,到时只怕还要闹出个联名上书,请封江东王为监国的戏码。她如今孤立无援,并没有能跟王氏谈判的筹码,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
“如此,就照姐姐的意思吧。”
王氏原以为说服上官芷兰还需要费一番唇舌,甚至都想好了若她死活不答应,要如何应对。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倒是省了不少事。
她缓和了口气,“骤然出此变故,想必妹妹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你们都要好好照顾皇上,不可出差错,听见了吗?”
“是。”左右齐声回答。
王氏站起来,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走后,上官芷兰便让殿里的众人都退出去,只留下红丹在侧。
红丹等人都走了,才问:“娘娘,太极宫那位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皇上人在乾清宫,她就要带着江东王造反吗?”
上官芷兰抬手抚摸着额头,“你以为今日之事只是巧合吗?润儿和文若出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江东王入京只是第一步,然后还会有第二步。从一开始就跟仁敏太子的后人没有关系,她只相信从小一手养大的江东王!”
红丹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将前后种种联系起来,其实并不难猜。
小门那里突然传来声响,红丹立刻跑过去,猛地掀开帘子,看到苏云清站在帘子后面。
“夫人……”红丹惊诧地叫了声。
“抱歉,刚刚我想来讨盆水给夫君擦拭,不小心都听到了。”苏云清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口气却很坚定,“我能进去跟太后说几句话吗?”
红丹回头看了上官芷兰一眼。
上官芷兰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是云清吧?让她进来。”
苏云清走到上官芷兰的面前,上官芷兰勉强露出个笑容。她们两个应该是现在这座宫里最同病相怜的女人。失去了各自的依靠,又要面对虎狼环伺的局面。
“抱歉,我听文若说过当初江东王在望春山别业所做的事。但眼下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无力阻止江东王进京。”上官芷兰自嘲地说,“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太后很无用吧?”
苏云清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在梅令臣面前很矫情。这个女人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连滴泪都不能流,而自己却陷在儿女情长里。现在并不是软弱的时候。
她要代替梅令臣,来帮助上官氏。
“在妾身眼里,太后非常坚强。文圣皇太后那边步步紧逼,太后有何打算?”
上官芷兰的目光望向别处,略略出神,什么都没有说。
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如坠冰窟,根本想不到对策。她名为太后,但有什么人是站在她这边的?上官家没有实权,无法依靠。何况以父亲明哲保身的做事风格,只会高高挂起。锦衣卫被王氏控制,朝臣听令于张祜。怎么看都是一盘残局,也许只有梅令臣醒来才能破这个局。
苏云清蹲下来,尝试着握住上官芷兰的手。此刻她们之间不是君臣,只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上官芷兰看着她的手,愣怔片刻,感受到从她手心传来的力量,忽然觉得周身没有那么冰冷了。好像忽然明白了梅令臣为何非她不可。她身上拥有的那种温暖,特别容易感染到他们这种孤独前行的人。
“六哥虽然受了重伤,无法帮助太后。但宋追宋大人是站在皇上这边的,只要他回京城,太后就可以拿到锦衣卫北镇抚司,不至于孤立无援。还有六哥身边的飞鱼卫,以及晋安王。”
“晋安王?他无兵无权,只怕自身难保。”
“晋安王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无能。”苏云清解释道,“他跟江东王也有旧怨,当初就是怕被先帝父子俩猜忌,故意韬光养晦。他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太后如果肯用他,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上官芷兰倒是听上官心兰多次抱怨过朱承佑的花心和不思进取,因此对他的观感很不好。此刻听到苏云清完全推翻了前论,心中难免半信半疑。
“妾身可为太后引荐。只要太后秘密召见义兄,告诉他太极宫意图扶持江东王,他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他可否为太后所用,太后与他谈谈就知道了。”
上官芷兰微微点头,露出点笑容,反握住苏云清的手,“云清,谢谢你。若换做旁人,审时度势,恐怕早就投奔太极宫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