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初羡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有人给她打来了微信语音。
听闻声响,她忙低头翻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
语音是舒意禾拨过来的,屏幕不断闪烁。
“喂,禾儿?”
“羡羡,回来了吗?”
“在回去的路上了……什么?又加班?能不能放过我们实习狗……”初羡一边接电话,一边冲傅枳实点点头,算是道别,转头又扎进雨中,背影清瘦窈窕。
小姑娘似是有急事,电话一接就小跑起来,一团黄影渐行渐远,迅速消失在风雨深处。
掉落的那两张纸沾了雨水,留下了点点水渍,怕是不能再用了,只能回头再重新打印两张。傅枳实整理好那沓资料,改用手拿着,防止再掉一遍。
做完这些,一垂眸竟然发现石子路上安静地躺着一样小东西。雨水滴落在上面,一张稚嫩的小脸不期而至。
他俯身拾起,这是一张饭卡,小姑娘军训的照片印在一角,那会儿还是长发,束起高马尾,露出一小截修长白皙的脖子,比起现在更显稚气,眉眼青涩。
紧抿双唇,全无笑意,也不知是故作严肃,还是本身就不爱笑,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错觉。
17级研二中医(3)班,初羡。
原来真没诓他,还真是研二的学生。
***
傅枳实不紧不慢走去吴常海院长的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院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押了一条缝隙。
他收了手里的伞,立在门边的墙角。伞尖过了雨水,此刻簌簌往下掉水,沾湿了原本干燥的地板。
站在办公室外等了几分钟,吴院长这才匆匆露面。
“不好意思枳实,刚文学院的曲院长叫住我说了会儿话。”吴院长伸手把门推开,人先走进去,“快进来!”
傅枳实跟着吴院长进了办公室,也不等对方招呼,自然地往沙发上坐下。
多年师生,关系亲厚,相处自如,也不怎么讲究。
吴院长扬了扬手里的茶叶罐子,“枳实,你喝点什么?我这儿有金骏眉,要不要尝尝?”
“吴老师您就别泡茶了,我坐会儿马上就走了,医馆那边一堆事儿呢!”年轻男人音色温淡无波,不疾不徐。
吴院长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最忙!”
傅枳实是真忙,最近一段时间仁和堂和学校两头跑,恨不得分出第二个自己来分担分担。
听说傅枳实马上就得走,吴院长也就没给他泡茶,省得浪费自己的茶叶。
傅枳实把那袋中药拿给吴院长,“师母说您最近睡不好,老是失眠,从医馆给您配了点中药,您拿回去调理调理。”
“难为你惦记着我这老头子。”吴院长坐在傅枳实对面,接过中药,转手放在办公桌抽屉里,“年纪大了就睡不好了,院里杂七杂八的事儿又多,有时真累得慌!”
傅枳实劝恩师:“您再忙个一两年,提早退吧,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岂不自在?”
吴院长失笑,“还含饴弄孙,我家那臭小子连女朋友都不找一个,跟你一样让人不省心。”
傅枳实:“……”
突然躺枪!
吴老扬声问道:“离职手续都交接好了?”
“都弄完了,离校之前来您这儿坐坐,以后就不能常来了。”
“真想清楚了?不再继续当老师了?”
他抬手捏捏额角,语气似有些无奈,“老爷子给我下了死命令,仁和堂那边必须看到成绩,我就一双手您让我抓哪边才好?”
傅枳实是A大的外聘副教授,之前带过几届本科生的课,可是从上学期开始仁和堂那边的工作实在太忙,他分.身乏术,这学期也就不再继续授课了。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辞职,放弃人民教师这层身份,回去一门心思打理中医馆的生意。
吴院长提起这个就来气,“明明是做学问的料,不好好在学校教书,非得跑回去参和生意经。”
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放着好好的学术不做,偏偏要到生意场上浸染,生气有之,可更多的是惋惜。只能说个人有个人要走的路,强求不得。
男人耸耸肩,施施然接话:“没办法呀,家里小妮子不争气,早早嫁了人,最后还得我来挑大梁。”
仁和堂是祖上的基业,传了这么多代,总不能到他手里就交代了。别说老爷子不依,列祖列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
“行吧行吧,你决定了就好。”吴院长摆摆手,面露不耐。
“这几年蒙您栽培,枳实感激不尽。”
吴院长语重心长地说:“总归是你自己的人生,路要你自己走,不管做什么决定,无愧于心就好。”
“是。”成年人的世界哪能事事尽如人意,抉择和取舍在所难免,不管怎么选,怎么舍,但求无愧于心。傅枳实觉得自己眼下也就这点追求了。
“这都十一月了,这届研究生的选题快下来了吧?”再开口就聊起了别的。
“嗯。”吴院长扬起声线,“选题院里已经定了,最近两天就公布。”
“那您真有得忙了。”
“可不是么?每年一到这会儿就忙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可能还要差你帮帮我,你这届师弟师妹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选题这块你帮着提点提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