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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口中的“她”名叫阿莲,是乐坊的一名舞姬,阿莲能在众多舞姬里脱颖而出,缘于她跳的是剑舞。
    沅国跳剑舞的女子不是没有,毕竟沅国素有尚武之风,但也正是因为这股尚武之风,剑舞一般多在军中表演,不涉足乐坊的靡靡之音,否则便算失了身份。
    学剑舞的艺人将这一规矩代代相传,因此在乐坊之中很难见到剑舞,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剑也不会耍得很好。
    阿莲的剑,在出鞘之时,是真的裹挟了杀伐之音,仿佛能让人置身于战场中央的。
    等她收剑回鞘,眉眼低垂,却又变回了江南乘舟采莲的渔家女,温软柔顺。
    乐坊老板说阿莲是跟着一队舞团来的旭京,至于她从何处学的剑舞却无人知晓,舞团只是暂时在这儿落脚,以后还要继续走南闯北,老板不能掌控阿莲的行踪。
    京中有钱有闲的公子们对神秘的阿莲感到好奇,盛淮也是其中之一,他给了乐坊老板一锭黄金,买到了和阿莲闲谈半个时辰的机会。
    他见到阿莲,还未开口,就被对方说出了来意:“公子与朋友打赌,说我的剑舞是自学成才,因此才能涉足乐坊而不被师门追究,赌约为十两黄金,是吧?”
    盛淮始料未及,结巴着道:“你、你怎知……”
    “我会读唇语。”阿莲笑着说:“公子和朋友打赌的时候,碰巧被我看见你们说了什么。”
    盛淮窘迫地挠了挠头,不知该不该继续问。
    阿莲用手撑着下颌道:“我与公子做个交易如何?”
    盛淮问:“什么交易?”
    “我去告诉你的朋友,我的确是自学成才。”阿莲狡黠地笑了笑,“得到的赌金,你我平分。”
    “这么说你不是自学成才?”盛淮好奇地问。
    阿莲曼然一笑:“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
    “既然不是,便是我输了赌约。”盛淮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阿莲愕然:“公子何必如此迂腐?你那些朋友又不知道我们谈了什么。”
    盛淮离开前留下一句:“正是因为他们信我犯不着在这种事上撒谎,才让我一个人过来问你,我总不能对不起他们的信任。”
    不过盛淮还是对阿莲的事感到好奇,所以时不时就去乐坊看她,去的次数多了,阿莲也就多跟他闲谈几句,不收钱的那种。
    盛淮仍不放过那个问题:“你的剑舞到底是跟谁学的?”
    阿莲嬉笑着道:“给我十两黄金我就告诉你。”
    盛淮当即给了。
    阿莲将那十两黄金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跟爹娘一起,在湖边采藕打渔,再拿到集市上去卖,因为风吹日晒,皮肤也变得黝黑发亮,像个煤球似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这样,和爹娘住在湖边,等长大有了心仪的男子,和他结婚生子,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采藕打渔,如此循环往复……
    “但我十岁那年,事情有了变故,我爹感染重病,不治身亡,我娘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和弟弟,只好带着我们改嫁。继父对我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之不怎么上心。
    “后来我娘和继父有了孩子,家里便显得过分拥挤了,继父明里暗里的,总说要送弟弟出去帮工做学徒,一来可以补贴家用,二来也可以让他住师傅家里,不用和我们挤……可是我弟弟还那么小,他能做什么呀?
    “我跟继父说,送我去吧,我比弟弟大些,能干的活也多些,如果赚够了钱,就能给一家人换个更好的住处。
    “继父答应了我,不,毋宁说,他本来就计划好送我出去,弟弟做帮工能补贴多少家用?还不如直接将我卖去青楼来钱容易。
    “继父带着我翻山越岭,走了将近半个月,把我放到一家青楼,和老鸨谈好价钱便消失了,他故意把我送那么远,就是为了让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在青楼,一开始只做些打杂的活计,偶尔被人打骂几下,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在青楼,总比在湖边好一点,所以我的肤色逐渐恢复,来青楼的客人便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没过几天,我就偷听到老鸨说要让我入花名册,我被吓坏了,赶紧想办法找机会逃走。
    “我好不容易躲过青楼那些人的追捕逃出来,又饿又累,晕倒在一家人家门前,那户家里住的,就是我后来的师傅。
    “她年轻时跳过剑舞,后来年纪大跳不动,便回到祖籍买了几块地,靠收租过日子。
    “她见我根骨不错,便开始教我剑舞,跟我说,学会剑舞,好歹以后能少受些欺负。
    “但她年纪实在太大,没等到我及笄便撒手人寰,原本伺候她的人分夺了家产,什么都没给我留,我拼死才抢到了如今跳剑舞时用的两柄剑,带着它们,继续游历,遇到了这个舞团。
    “然后,就是现在了,遇到你。”阿莲说完以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仿佛那些事于她而言是过眼云烟。
    盛淮听完后,迟疑着道:“我似乎不应该问……”
    “没事,”阿莲摇摇头,一头乌发随之散出幽香:“都过去了。”
    盛淮便不再说话。
    阿莲的经历让他感到心疼,所以他总想为阿莲做些什么,但他还未及冠,家族不会允许他过早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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