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礼部侍郎到访拖慢了我和姐姐出门的进度,导致我没亲眼看见檀旆接手令牌,后续的调查也一概不知,此时提起这件事,不免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问他:“到底是谁跟李兴平买的兵防布阵图,你们查出来没有?”
檀旆也压低了声音配合紧张的氛围:“你想知道?”
我诚实地点点头。
檀旆冲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我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道:“军机要务,怎么可能告诉你?”
“……”
我故意拖时间讲故事,他就一本正经地耍我,檀旆这人真是睚眦必报,半点吃不得亏。
反正时间也拖得差不多,我有充足的理由回家:“今年上巳节办得挺有意思,可惜天色已晚,我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明年再见。”
檀旆却没有作罢的意思,大步上前与我并行,甚是贴心道:“我送你。”
我此时才不需要他的贴心:“我回家的路都是官道并无匪患,不用送。”
“刚才看你投壶赢了许多奖品,以为离开之前会去取,我还想着你一个人怎么拿得了。”檀旆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只是觉得好玩,奖品不一定都要是吗?那我就——”
“檀旆,”我一脸严肃地叫住意欲转身离开的他:“麻烦你送我一下。”
檀旆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似乎料定了会是这个结局。
竖子狡诈,我防不胜防。
走到兑奖处,我把兑奖券递给负责发放奖品的户部小吏,他看过奖券以后跟我说明了详细的规则:“姑娘的成绩可以任选八只活物和两件普通物什,活物至少选择一只,否则不予兑换。”
西郊樱花林每年上巳节举办的投壶比赛都是户部出资,因此奖励颇丰,而且不是一般不值钱的小玩意。
比如供我选择的活物就有兔狲猞猁孔雀这种……我家明显养不起的。
我问户部小吏:“奖品什么时候开始限定选择活物了?”
“因为活物少有人选,所以只能限定。”户部小吏低头看了眼兑奖券上的“三十”字样,“而且像姑娘这样于投壶一事天赋异禀的,不加这个规则,比赛可能明年就办不下去了。”
不愧是户部,省钱的本事一流,十分会在规则上做文章。
我选奖品时,户部小吏在一旁提醒道:“这项比赛是给朝臣及家眷的额外福利,若发现奖品流通于市,必会惩处转卖之人,所以姑娘最好别有做生意的打算。”
嗯,户部堵规则窟窿的本事也是一流。
八只活物我养不起,又无法转卖,只能选个喜欢且合适的。
兔狲猞猁之类,瞧着毛绒圆润十分可爱,但养起来花费甚巨,我只能忍痛放弃,指着三十八号那只最小的笼子问:“那是什么?”
户部小吏尽责地解释道:“侏儒兔,前几天刚从海外运回,据说即使长成成兔也不过……”
他比了差不多两掌长的距离道:“这么大。”
我确定道:“就它了。”
虽然侏儒兔小巧到能放进人掌中,但关它的笼子不小,我抱了笼子基本就不可能再拿别的东西。至于另外两件普通物什,我让檀旆帮忙拿了个牙雕套球和一卷火浣布。
我和檀旆离开前,户部小吏严谨地再次确认:“姑娘只要这只不要别的?”
八只活物只要了一只确实有些亏,我转头慷慨地问檀旆:“有没有你喜欢的?不如你也拿一只?”
檀旆说:“我家有那群鹤在,再养这些,岂不是要它们打架?”
他考虑得更为周全,我只好摇摇头,痛心地对户部小吏道:“不要了。”
户部小吏把兑奖券撕了一角道:“那这张券便算作废,姑娘慢走。”
我抱着笼子和檀旆一起去往栓马的地方,檀旆看着手里的东西说:“这卷火浣布的尺寸应该不够做衣裳。”
“你家居然拿火浣布做衣裳?”我瞪大了眼睛,语气夸张道:“真奢侈。”
檀旆问我:“你准备拿来做什么?”
“不是说火浣布弄脏以后烧一烧就干净了吗?”我理所当然道:“我没见过,拿来烧着玩啊。”
檀旆被我噎得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分明比我奢侈。”
我谦虚地道:“过奖。”
到了马厩,檀旆帮我把两样物什放进马背上的布袋,又帮我拎着笼子,等我上马以后再递给我。
说实话,要不是他帮忙,我这些事的确会做得手忙脚乱,幸好我这人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
檀旆也上了马,策马走在我前面。
那只侏儒兔实在好看,我抱着笼子不停地看,怎么看都看不够,檀旆回头见我一心二用,对马的走向并不关心,无奈道:“把缰绳给我。”
我闻言,放心地把缰绳递给他,专心致志看我的兔子。
于是,他骑着马,拉住我的缰绳,像教骑马的师父带学生那样,牵着我的马一路走回了单府。
到府门前,檀旆先下马接过我的笼子,等我从马背上下来,再把笼子还给我,我与他客套道:“要不在我家吃个晚饭?”
檀旆答:“不了。”
我预想中他多半会拒绝,倒不怎么觉得出乎意料,正准备跟他告别,忽听得他说:“让我看看你的左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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