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死刑犯是一名富商之子,因为家财万贯,加之从小被父母溺爱,养出了一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脾气,听着似乎跟盛淮做纨绔时差不多,实际上却比盛淮恶劣千百倍。
这名富商之子在自己家豢养了一批貌美的年轻女子,只要想跟谁打点关系,就将女子送出供其享乐,为他的行商之途铺平道路。
这方法的确有用,金钱与美色,总是对手中掌权之人充满着诱惑力。
不过这样一来,女子的消耗也很快,为了保证供给,富商之子便开始直接强抢貌美的良家妇女,或者有谁点名要谁家的姑娘,他也帮忙抢来,直接做起了老鸨的生意。
富商之子在自己家乡横行十几年,一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直到其中一名被抢的女子逃出生天,一路步行至旭京告状立案,朝野哗然,此时方才为世人所知。
非法买卖人口加上行贿,富商之子所行之事实在大大触动了沅国律法的底线,必须重判以儆效尤,刑部搜集了证据定案以后,给富商之子判了死刑。
富商之子早在五年前,就该是一个死人了。
如今这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查办该案的刑部官员面前,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这名被调任别郡的刑部官员不动声色,悄悄把消息传回旭京,请同僚帮忙核查,同僚一步步抽丝剥茧,最后终于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富商之子被判死刑以后,富商爱子心切,来旭京求到同乡刘茂处,让刘茂帮忙为儿子谋一线生机。
刘茂作为同乡也不含糊,一口气要了富商三十万两,上下打点一番,让刑部改判了富商之子流放边疆。
在流放边疆的路上,刘茂又买通了押送富商之子的人,借口囚车年久失修故意放跑了犯人,因为接下来负责此事的人都被刘茂打点过,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所以刘茂贪墨虽多,倒还真没贪户部的钱,拿的都是富商给的封口费,户部听闻此言非常开心,仿佛又看到了一大笔入账。
刘茂凭着这些钱一路官运亨通春风得意,可惜短缺了子女的教养,让刘芳也跟着有样学样,在选太子妃之日公然行贿,被我把名字转头报给檀旆,只能说……万事皆有因果。
御史台知晓此事以后,立马开始侦办稽查,今天来刑部,就是逮捕所有当年被刘茂打点、导致富商之子逃脱律法制裁的官员。
我听檀旆说完这些,略感安心:“也就是说,今天这样子虽然吓人,但好歹都是按律行事,我表哥和大姨夫只要没有参与其中,就应该不会有事?”
檀旆沉默着没有说话,我见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奇怪,却也不知该不该接着问。
正犹豫间,马车已经到了东平王府,檀旆扶我下车,我刚站稳不久,便听到韩敬焦急的声音传来:“中郎将——”
韩敬走过来,例行公事地望了我一眼,我知晓这是告诉我识趣便该避嫌的意思,正准备离开时,檀旆握住我的手,沉声对韩敬道:“如果只是说刑部的事,那她即便听了应该也没什么,但说无妨。”
韩敬听檀旆这样说,也不再多疑,直接道:“今日刑部被查的官员全都出身庶族,几个明明牵涉其中的士族官员却被轻巧放过,看来是有人想借此事重整刑部的人事,全都换成自己的人。”
檀旆问:“领头者是谁?”
韩敬摇了摇头:“不知,刑部尚书似乎也要因此事官职不保,他当年曾与漠北驻军抢夺江洋大盗李兴平,中郎将可还记得?”
“记得,”檀旆语气调侃道:“如今从侍郎做到尚书了?”
韩敬答了一声“是”。
其实我还是不该听,今天这事明显是士族在针对庶族,我表哥和大姨夫应当没事,如今对此事忧心的是檀旆和韩敬,我如今在这儿……还挺尴尬的,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头。
韩敬转头望向我,问道:“单姑娘的表哥可是卓临卓大人?”
我不明白韩敬为何问我这个问题,迟疑着点了点头。
韩敬说:“姑娘的表哥似乎也被暂时停职。”
哦,原来这事还真和我有关系,呃,我是说,和我表哥有关系——我想起手里带回来的那份卷宗。
檀旆听到此处,似乎觉得说的也差不多了,对韩敬道:“你先回去吧,事情今天刚开始查,总要过几天才能有定论。”
韩敬闻言便告辞离开。
檀旆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进府里:“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说:“看现在的情况,此事应该会挑起士庶间的争端,明□□堂上大概又会吵得不可开交,本来世子和我姐姐的联姻让人们看到几分士庶之间和平相处的希望,如今却是又不行了,果然什么矛盾都不该寄希望于联姻解决。”
檀旆闻言不禁笑了一声:“那你说该用什么解决?”
我严肃地答:“实力。”
“东平王府难道没有实力?”檀旆挑眉问:“如今矛盾不是依旧存在?”
我想了想说:“那就再加一条:人心。”
檀旆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还有一条我没说,就是公平。
提出一项士族和庶族都觉得公平的制度,并且坚决实行下去,就能彻底解决矛盾,不过这种事实在困难,作为已经占有优势的士族,任何公平的制度,都绝对意味着要消减士族的利益,除了像我家这种活得比较通透,知道公平是大势所趋的人,一般都不肯放弃自己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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