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旆不愧是我平生劲敌,总能将我看得这般准,我很佩服他。
余进宝的案子尘埃落定以后,唐家父女绑架刘芳的案子也酌情被减免了刑罚,只是多关了几天便能出狱。至于唐静弟弟的事,则由旭京发出敕令要求地方认真审理,平日里收钱办事见风使舵的地方官员何时接过来自旭京的敕令,赶紧将情况写明上报,中途有什么违规的之处更是半点都不敢保留。
御史台的人要该地地方官来京述职,听了那几位官员的陈述以后,得知他们对自己所辖之地的户籍情况都不了解,确定是几个没本事的,便直接要吏部撤职换了别人。
听说新上任的那位做事雷厉风行,刚上任便处理了前任留下来的一堆麻烦事,当地百姓拍手叫好,托人把他们对御史台的感谢写做万民书递到了旭京,成为一桩美谈。
唐家父女出狱那天,我和表哥去给他们送行。
战船已经全部建造完成,其实以唐铮生出色的手艺,父亲也想多留他一段时间,再去做做别的活计,但是他说自己和女儿离家太久,也该回去免得让家里人担心。
他们好不容易一家团聚,父亲自然也不能再拦着,帮忙写了文书好让守城的侍卫放行。
第108章
本该只有我和表哥的送行队伍,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魏成勋、司空逸轩以及一些我只见过面却叫不上名字的士族官员。
他们见缝插针地围拢过来,在我和表哥跟唐家父女寒暄过后便加入了谈话,纷纷致以送行时的祝词,浩浩荡荡一堆人对着唐家父女二人。
此情此景引来了一群旭京百姓围观,以为碰上了什么重要人物离京,不知原因如何反正先凑个热闹。
眼看人群越聚越多,我终于没办法再视而不见,把魏成勋叫到一边问:“你来做什么?这件案子从头到尾我就没见你参与过,给唐家父女送行这事轮得着你?”
魏成勋环视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对我道:“你这几天忙着整理后续的文书,大概还不知旭京最近的舆论风向。”
我确实不知,于是诚心诚意地请教:“什么风向?”
魏成勋道:“刘茂贪墨一案最开始由中郎将上报,牵扯进行贿受贿的却以庶族官员居多,虽则如此,东平王府那边居然没有纵容包庇,余进宝的案子判决出来,东平王府反而还高调表示支持判决结果——此举在百姓心中,简直就是刚正不阿的杰出典范,现在已经有人在骂,士族官员打着清流名士的旗号给东平王府冠以‘奸臣’之名的举动分明就是为己谋私,士族这边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
这话未免太过武断,我不是很赞同,但魏成勋还没回答我真正想问的问题:“这跟今天来此送行有何关系?”
魏成勋为我解惑:“来这里送行,才好显得自己对这件案子颇为关注,多少也为唐家父女尽了一份心力不是?”
我颇感头疼:“舆论的风向已经认定士族欺世盗名,现在来做戏,只怕会适得其反,让旭京百姓更加相信士族不干实事只做表面文章。如果真想扭转风向,花钱找个说书的把案件的办理过程照实说一遍都比这强,刑部查证、大理寺梳理案情,还有御史台忙前忙后,这些兢兢业业的官员反倒话最少,不说根本没人知道。”
魏成勋一脸忧心地望着其他的士族官员,对我的话深表赞同:“是啊,我也这么想……”
“那你还过来凑热闹?”
“我来是为了劝那个傻子别做蠢事。”魏成勋指着前来送行的士族官员中,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魏元洲,没好气地说道。
此时魏元洲挂着亲和的微笑,热情地拉着唐铮生的手与之闲话家常,仿佛唐铮生是他多年未见的亲生父亲一般——一言以蔽之,魏元洲笑得忒孝子。
不仅如此,魏元洲还带了几十两白银,说送给唐家父女做路费,唐铮生哪见过这种阵仗,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相当不安,赶忙推辞,坚决不收。
我呆呆地望着这幅情景,迟疑地问魏成勋:“你这是已经劝过还是没来得及劝?”
“劝过。”魏成勋叹了口气,“如你所见,我没劝住。”
旁边围观的人中,有的对魏元洲这做戏做过头的态度露出讥讽之色,懒得再看下去,冷哼一声走了。
罢了,能恶心走一个是一个,少几个围观的人,我就勉强当他魏元洲做了件好事。
唐铮生坚决不肯收钱,魏元洲坚持要给,两人拉扯了半晌,唐铮生急得满头大汗,我看不下去老实人这般感到为难,上前劝道:“唐大叔,你就收下吧,反正给你钱的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人,与其让他把钱留着做出和刘茂一样贪墨的事来,还不如由你拿了。”
唐铮生闻言愕然,魏元洲气得回头瞪我:“什么叫‘不是什么好人’?有你这么说话的?”
听魏元洲这么说,我立马改口道:“唐大叔我方才说错了,给你钱这位是好人,奉公守法两袖清风家中一贫如洗,好不容易砸锅卖铁才凑了这些路费,您千万别辜负他一番心意。”
唐铮生愈发愕然,“这样啊,那我更不能收。”
魏元洲回过味来,欲哭无泪地对着唐铮生道:“不不不唐大叔,她刚才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求你把钱收下……”
魏成勋憋笑憋得辛苦,为了不被人看见干脆把头扭向一边,魏元洲见劝唐铮生收钱无果,转而怪罪起魏成勋,指着我问他道:“你把她招来做什么?就为了看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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