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蕴让采郁一一记下:“经文还得劳烦道长。”观主忙道不敢,“其余的我自去准备。”
不好多叨扰,周念蕴问完便下山去,一来一回天已擦黑。
她这一行较上次更为简便。
旱情持续了大半年,如今入冬,朝中上下又为将来的寒潮忧心。明争暗斗下周念蕴疲乏不堪,眼见不再寄托希望于各种祭祀,她便借机出来。
与她母后在大安观祈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转眼已逾十年。物是人非,京城没人记得也没人关心这事,便只有周念蕴自己上心了。
主仆几人投宿在客栈。采郁将被褥铺开,季顺一手抱一个汤婆子进来:“今年真是奇怪的紧,热的早还有旱灾,如今冷也来的急促,外面已经像个冰窖了。”
他把汤婆子焐进被子里,随即到火炉边一起烤火:“咱还是住花明街吗?”
周念蕴轻轻点头。
那处房子是买下来的,没住多久,眼下期限未到也不会被衙门收走,自是还住那里。
季顺与采郁对望一眼,都看得懂对方眼里的意思——那徐玉朗可怎么办?
倒不是怕他。京中半年他们无数次看到公主魂不守舍,原因敢想敢猜不敢说。她决意仍住花明街的屋子,真的是因为心疼银子,还是意为别的什么人或事……与在京中一样,他们不敢多说。
“哎,以往那曾大人不是都住在府衙?”不敢直问,但敢旁敲侧击,采郁从曾如易入手。
季顺点点头,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是升官走了?”采郁说,转向周念蕴询问,“是做了个巡抚道员?已经上任了。”
周念蕴点头。官位是他们没离琼州时就定下的,他任上前一位已告老还乡,曾如易自得立刻填补上去。
“那府衙不就没人住了?”采郁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周念蕴却听的明白。
原因无他,接替曾如易琼州知府一位的,便是徐玉朗。按理说他与曾如易一同接的升官圣旨,短期再升无望。
可偏偏就是他得各人青眼。先是原要替代曾如易的李大人调任京中,随即便传来要徐玉朗接替知府官位的圣旨。
那一时间府衙沸腾,升官如此迅速的在琼州这样的地方毕竟少见。三月之内官越两级,顿时成了琼州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念蕴亦有耳闻,心中暗自恭喜他的同时她不禁想,昔日同僚乃至前辈都变成他的下属,也不知徐玉朗能不能好好应付。
至于采郁说的府衙。徐玉朗一向敬重曾如易。话里行间全是对他为官之道的认同,保不准就会学着曾如易一样干脆吃住都在府衙。
如此一来便可避免众人相见时的尴尬。
周念蕴没答。她觉得私心里甚至是不愿徐玉朗住在衙门的,这次回琼州确实是为十年前的祈福之约,但她清楚的很,在内心深处,有多少次叫嚣着能再见他一次。
一夜无梦,一早三人便退了房,直接往花明街而去。要到巷口,入眼便是许大娘的抄手店。天气渐寒,大娘依旧早早出摊,雾气蒸腾远远飘香,勾起食欲更引起回忆。
摊子上生意好,周念蕴没去寒暄,入巷往房屋而去。再见朱红色紧闭的大门,实在感慨万千。
推门进去,屋里竟没有意料中的荒草丛生,反而平整有序像有人常来打扫。
周念蕴立刻想到的便是徐玉朗,门口探头出去,一眼看到他家大门。只是那门上又贴着封条,很不美观的将屋中景致还有周念蕴的期冀一同封锁。
看那样子,是已经许久没人再住了。
第44章 .巧合让徐玉朗知道她回来了。
“我瞧这门开着,还以为进贼了!”
许大娘紧张过后的带着释然,听得出十分惊喜。周念蕴转过身与她对上眼,院中几人脸上都漾开笑。
“哎呀呀,我说姑娘你没声没响的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这是作甚啊?”许大娘看着是责问却语带嗔怪,“让我担心够呛。”
犹记才来花明街大娘也是这样突然出现,满怀诚挚的友好,周念蕴心头一暖,先是谢过她的好意,避重就轻:“家中有急事,没能向您辞行。”
许大娘自是不好多责怪,拉着她左右看一圈:“瘦了,人都憔悴了。家里事都好了?”
“哪儿能啊。”周念蕴摇头,“不过自有人能去做,我偷摸着躲个懒罢了。”
许大娘很有分寸,只是怜爱的看着她,拍拍周念蕴的手一句不再多问:“你们走的悄没声儿,我问了徐大人才知道情况……哦!对了,徐大人升官了!”大娘以为他们不知道,顺带解释,“现在需得要喊他知府大人!”
周念蕴笑着点头:“喜事,得恭喜他!”
“哎!心意到就是了。”许大娘摆摆手,“徐大人升了官那房子便不住了。”
周念蕴心中一颤,随大娘手指望去,又是那两道冰冷的封条,大娘无不惋惜:“其实姑娘你走了之后,徐大人就甚少回来住了。唉,这街里邻坊的,好容易熟络起来,转眼又各奔东西。”
心中五味杂陈,周念蕴再出口不料口齿打架,竟磕巴:“那、那这院子……”显然是有人一直在打理,她还以为……
周念蕴默然,还以为是徐玉朗。
“我想着你们也没说不回来住。”大娘做了好事却不大好意思,怕她怪罪似的,“门没锁,我得空便来拾掇拾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