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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华不用想也知道,画舫上尽是些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春落把手里头一大堆玩意置在石案上,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石凳,这才扶谢昭华坐下。
    谢昭华挥手,示意两个府丁上前来:
    “你们跟了我一天,定是累坏了,你们应当和我一样,未用晚膳。我在这小坐一会儿,你们领着赏钱,先去吃完热汤面。”
    两个府丁面面相觑,直摇头:
    “姑娘美意,奴才心领了。奴才奉大夫人的命护卫姑娘,岂有离开之理?”
    谢昭华看了眼春落,春落会意,立刻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分别递到他们手上:
    “姑娘也是心疼下人,姑娘让你们去,你们去便是。实不相瞒,我和这位夏知姑娘皆有武功在身,一般人伤不了我们姑娘。你们手头上的玩意儿先搁在这儿,去吃碗热腾腾的汤面,等你们吃饱了,我们就启程回府。”
    两个府丁接过足量的大白银子,朝谢昭华行了一礼,随后心满意足的退下找吃的了。
    “姑娘逛这么久,想来也饿了。奴婢瞧这附近点心铺子不少,姑娘可有想吃的?奴婢买些来,姑娘在马车上吃些好垫垫肚子。姑娘是有身子的人,最经不得饿了。”
    谢昭华轻轻摸着小腹,点了点头:
    “你去买吧。许是中午在听蘇楼吃得太多了,这会竟还不饿,你替我买些酸甜开胃的糕点来。”
    丝竹弦乐声阵阵传到谢昭华耳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从运河上吹来的冷风。
    冷风扑面而来,谢昭华颤了颤身子,春落买糕点去了,此刻,只有夏知陪在她身边。
    “早知运河边风大,该带件披风出来的。姑娘,车夫就在不远处侯着,奴婢扶姑娘上马车先等着。省的叫风吹坏了身子。”
    谢昭华伸手拦住夏知,没有要起身的的意思。
    她抬头,看向灯火阑珊的画舫,神色突的有些落寞。
    “夏知,我八岁那年你就开始向陛下传信了。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我画的《落梅图》,究竟是卖给了书肆,还是一并到了陛下手里?”
    “姑娘……姑娘的画确实到了陛下手里,那些银钱是陛下出的,依姑娘的吩咐,施舍给城郊那些揭不开锅的贫户。”
    “只是……姑娘自成亲后,甚少再画落梅。陛下虽没再收到姑娘的画,私下却添了不少钱,着阿严定期送给那些贫户。”
    “阿严?夏知,你唤他这么亲切,他可知晓你的心意?”
    夏知闻言红了脸,低头小声嘟囔:
    “姑娘莫要取笑,阿严在暗处陪了奴婢八年,奴婢自然……”
    谢昭华牵过夏知的手:
    “夏知啊,寻个时间,把你的阿严带来给我掌掌眼。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十七了,婚事,该有个着落。”
    夏知半蹲着,伏在谢昭华膝上:
    “姑娘待奴婢这般好,奴婢不愿嫁人,要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
    “夏知,听话。你和阿严若能成眷属,无形之中,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谢昭华闭眼,任由风往她脸上吹。
    帝王家多是身不由己。
    梁悯处处顾着大局,运筹帷幄,志在决胜千里;而她却心口不一,心高气傲,僵持着不愿放下身段。
    若梁悯肯好好告诉她背后的掣肘和苦衷,她定一心一意等着梁悯大权在握,迎她入宫。
    可梁悯没有。
    谢昭华还记得,得知梁悯要娶顾婉那日,她哭红了眼,在东宫苦苦等了好几个时辰。
    最后她只等来一句:
    “孤不日将迎娶太子妃,望表妹自重。”
    她以为的两小无猜,两心相许,最后换来一声,望表妹自重。
    谢昭华一心等梁悯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偏偏在她喜欢上另一个男子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入宫。
    阴差阳错,兜兜转转。
    她和梁悯,到底是错过了。
    夏知若能和阿严在一起,她和梁悯之间的蹉跎,某种意义上,也算有个圆满。
    夏知不知何时轻手轻脚起了身,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谢昭华睁开眼时,身上多了件外袍。
    她细看,是一件玄色的外袍,袍上用金线绣了祥瑞兽纹和云纹,除了皇室和王公之家,无人敢穿绣金线的玄袍。
    怔懵之际,方才她舍下的苏绣仕女图提灯映入眼帘。
    她坐在石椅上,侧过头,顺着玉制灯柄往上看,先是瞧见他精瘦的身躯,滚动的喉结,下巴刚冒出头的青茬。
    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美玉一般的脸上,薄唇微张,似是欲言又止,一双狭长勾人的眼,正温柔专注的看着她。
    果然是宣祈。
    夜遇(下)
    天黑如墨,月朗星疏,夜风习习,画舫上语笑阑珊,丝竹声乐清脆宛转,揉进夜风,飘进谢昭华耳里。
    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面庞,就这么猝不及防闯进谢昭华眸子里。
    惊慌、失措、屈辱、怨恨,掺杂着隐忍压抑的思念涌上心头,一时间五味成杂。
    谢昭华立即拿开披在身上的玄色外袍,递给一旁的夏知,往后退了三步,福身行礼:
    “见过世子。臣女不敢污了世子的外袍,烦请世子收回。”
    宣祈低头,看着活生生的谢昭华,泪水突的蓄满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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