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尾羽到凤目,无一处不精湛,即便是长安皇宫内的宫廷画师只怕也少有画技能够达到这般炉火纯青地步的人。
这泗水县还真是卧虎藏龙。
“的确是盏好灯。”陆湛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又见柳晗眼睛亮亮地盯着那边,一副舍不得移开眼的模样,不由轻笑道,“你想要那盏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好看的东西鲜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诱惑。可柳晗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陆湛道:“真不要?”
柳晗“唔”了声,又点了点头。
她犹豫了一瞬,抿唇道:不过,那是今晚的头灯,想取走可不是一桩易事。
陆湛轻呵了声,不在意的笑了笑,“文有你柳清生,武有我陆知远,怕什么?”
“……”
柳晗看不到陆湛的脸,可听着他说话时的语气,也能猜得出他此时是怎样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一想到这儿,她不由轻笑出声,“好啊,那就仰仗世子了。”
“……”陆湛默了下,回味过来,摇头失笑。
倒是个机灵的。
他明明说的是二人合力,可她倒好,轻巧巧四两拨千斤,把这都推给了他一人。
陆湛抬头望了眼那悬于灯楼最高处的凤凰灯,眼里多了几分志在必得。
他堂堂穆王世子,总不能教一个……小丫头看轻了去。
柳晗先前担心的一点儿也没错,陆湛的确早已勘破了她的身份。
小丫头行事也算谨慎,若是等闲不熟识柳昀的人的的确确能够被糊弄了去。可他陆知远跟柳昀相识也有五六年了,最是了解其不过,知他待人虽是疏离但总是客客气气的,哪里会像眼前这人一样,拿十句来堵他的一句话?即便撇开脾性不提,其日常的惯习也与柳昀不同。从甜食、茶水到映雪苑里新栽种的杏树,这一样样的偏好却也让陆湛觉得熟悉。初始之时,他尚不得其解,直到薛景深的到来,他方想到了症结。
能够糊弄过去往林州传旨的人而顶替柳昀到泗水县来赴任,又能教薛景深不远千里从林州跟过来看顾着的,除去那个时常被柳昀挂在嘴边的妹妹,陆湛也不做他想。
然而教陆湛一直猜不透的却是,柳晗这一番李代桃僵究竟是为了什么?抑或说,柳昀是出了什么意外?
陆湛有心问上一二,可每次看到柳晗小心翼翼伪装的模样时,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戳穿,故而屡屡以言语试探,想着柳晗能主动坦白。可就在刚刚,在酒楼的时候,他不是没看出柳晗的几次欲言又止,之所以岔开了话去,不过是他愈发觉得眼下的情形更有意思些。
柳昀的下落早有袁行安排了人去林州查访,而现在,他更好奇曾被柳昀时时挂在嘴边、一刻也不忘的宝贝妹妹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儿。也更好奇,面对泗水县屡屡发生的蹊跷之事,柳晗这个小姑娘到底会如何应对,又能忍多久才会向他求助。
“世子?”
一声柔柔的低唤声让陆湛立时就收敛了思绪,见柳晗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疑惑,他扯唇一笑,“成,毕竟我是你大哥。等着瞧吧。”
说着,陆湛重新迈开步子,推了柳晗走到灯楼前。
守楼人注意到二人,似是认出了柳晗,立即就扬起张笑脸迎了过来。
“柳大人,陆公子!”他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招呼道,“柳大人看上了哪盏,只管跟小的说,小的送给大人您!”
柳晗忙推辞道:“这不行,坏了规矩。”
守楼人满脸攒笑地说道,“大人为了咱们泗水县破了那么多案子,小的送您一盏灯笼再合情合理不过,大人您就别推辞了。”
说着,担心柳晗再推辞的他也顾不得让她亲自挑选,直接转身就要去取灯笼。
见状,柳晗赶忙扯了一下陆湛的衣袖,后者立即会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了守楼人的去路。
“陆公子您这是……”守楼人的面上露出些迟疑之色来。
陆湛见了,从腰间的扇袋中取出随身的扇子打开,轻晃着开口道:“这上面的灯寓意着吉祥,人之所为,亦不过图个吉利。宋叔慷慨相赠虽为好意,可在下和柳大人却想讨个彩头。”因着宋叔是出自一番好意,陆湛说话时便温和了许多,顿了顿,更添了一句,“若是一会儿我们不意失了机遇,少不得还要再向宋叔你讨个便宜。”
他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半点儿挑不出错来,把那宋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公子说的极是。”宋叔面上笑意不减,引着陆湛与柳晗来到一面贴满字条的墙面前,亲自向二人介绍起上面的名目来。
灯楼分九层,每一层的灯品不一。在一楼,悬挂的不过是最常见不过的纸糊纯色灯笼;往上两层,依次是双色与三色的渐变渲染的彩灯,连形状也稍稍有了些变化;再往上三层,灯面上便多了点儿手绘的点缀,分别是山水、人物与鸟兽;到了第七、八两层,灯笼就被制成了形状各异的模样,有秀致的莲花灯,妍丽的牡丹灯,更有娇憨的兔子灯和狐狸灯;而第九层也就是最后一层仅仅只悬了一盏灯笼,恰正是之前柳晗与陆湛远远瞧见的凤凰灯。
“这凤凰灯不仅做工精绝,连名字也起的极为大气,柳大人和陆公子要不要猜上一猜?”
“……”陆湛和柳晗同时看向那墙面上的一行字,见上面用行云流水般的行书书着“七彩琉璃缠金丝绸面凤凰宫灯”字样,二人不由同时默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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