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家人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今日看似是他们闹上公堂,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柳大人的请君入瓮呢?白鹤道长的三日之期应该也是别有用意。
果然,陆湛下一刻开口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想:“大人早已接下周安诉状,安排我等以独山术士的身份接近江家,为的便是查探周素娥之死的真相。”
“江老夫人久病在床并非鬼魅缠身,而是有人在其汤药里动了手脚,想要置她于死地。而江老夫人之所以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儿,反倒是多亏了‘鬼魅’作怪。”柳晗一番将众人说得是云里雾里,一直未曾开口的江柠不由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口中的鬼魅是何?”
柳晗淡淡一笑,目光越过众人,落向衙门的门口。
人群散开,从衙门口影壁后转出来三人。
走在前面的劲衣青年,江家人倒瞧着眼熟,瞥一眼堂上的“木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位“白鹤道长”了。但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便全被“白鹤道长”身后的一双人影吸引了过去,俱是一震。
江楦呆呆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双唇微颤。
“素娥……”
袁行阔步上堂,拱手回禀道:“柳大人,陈阿婆和周素娥已经带到。”
“等等周素娥?”
众人瞬间回神,看着那俏生生立在堂中的年轻妇人,这不是周素娥还是谁?
“素娥,素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江楦已经冲到了周素娥的跟前,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涕泗横流,相较之下,周素娥的反应就要冷淡许多,她轻轻地挣开了江楦的手,提着裙角跪到在地。
但见她一身素布衣裙,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粗糙的木簪松松垮垮地束着,面上虽未施粉黛,但气色尚佳,看着亦是清秀动人。
她生得纤弱,可跪在那儿,腰脊却挺得笔直。
“民妇周素娥参见大人。”
“民妇王氏参加大人。”
周素娥死而复生,在场的人除了柳晗与陆湛主仆心中有数外,旁人心里可都是翻江倒海。
“周素娥你竟然没死!”王娇忻更是惊叫了起来。
的确,周素娥没死,柳晗和陆湛是直到今日晌午时分才确认下来的。
循着江夫人院子里撒下的秘粉,袁行暗里追踪,一路追寻到山中一处茅草屋。茅草屋外有篱笆墙围出方寸小院,院子里的木架上还晾晒着一些草药,恰是当日柳晗和陆湛从湖州城夜返泗水、在山中无意闯入的小院。
原来那小院里住着的不止老妪一人。
因为有陆湛的吩咐,袁行没有贸然惊动院子里的人,只远远的守着。本来按照陆湛的吩咐,袁行只需要在外面盯梢片刻即可,然而没多久从茅草屋里就出来了一名女子。
袁行记性好,认出这女子和周家小子有七八分相像,身形却跟夜里从江家跑出去的“鬼魅”相仿。
袁行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一边用穆王府专用的信鸽给陆湛送信,一边悄摸地跟在了女子的身后。
他看着女子跋山涉水,一路走到小平山西隅,好巧不巧正撞上曹正宽和王娇忻二人鬼鬼祟祟地掘坟,瞥见墓中的棺材是空的。后来没多久,江楦来了,袁行更是注意到女子哀戚的神色里蓦地多了几分柔情,心里当时就有了决断。
袁行是陆湛的心腹,打小跟陆湛一块儿长大,行事作风有几分肖主,因此见江楦吩咐小厮驱车去县衙告状,他便立刻现身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女子。袁行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亮明了身份,当场就验证了女子的身份,恰就是那个在周家人眼里失踪半年、在江家人眼里身死半年的周素娥。
柳晗静静地看了周素娥一会儿,问:“你真是周素娥?”
她和陆湛因为有袁行的飞鸽传信,得知周素娥尚在人世,但对其背后的缘故却是一样的不明朗。
在来的路上,周素娥心里早就已经细细地计较过了。
因为旧事,她假死避世,不想竟连累家中二老担忧,胞弟甚至还因为自己被卷进人命官司里,她实在是过于自私。况且,她也实在不忍心再看到江楦为了自己神色憔悴下去。所以,她抬头坚定地回道:“回大人,民妇确是周氏素娥。”
柳晗紧跟着问出了众人心中的惊疑:“方才江家人承认周素娥早于半年前就已经一命亡故,你待如何说?”
只是尚未等周素娥回话,外头一阵动静,却是衙役寻来了周安所说的证人巧心。
那巧心上得堂来,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死而复生”的周素娥,竟吓得当场脚软跌坐在地。
“少、少、少夫人……”紧跟着,她小脸一皱,竟哭着扑到周素娥的跟前,抱住她哭声道,“您还没死,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巧心!”柳晗开口唤了声,见那巧心敛住了情绪,才改而问她,“据周安口述,是你告知他周素娥早被人逼死一事,眼下因何笃定堂上之人就是周素娥?”
巧心缩了缩脖子,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奴婢伺候了少夫人两年,断不会认错人的。”
认错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在场众人认识周素娥的亦不在少数,没有人怀疑眼前人是不是周素娥。唯一费解的就是,前一刻江大少爷还哭天抢地要县老爷揪出是谁掘了自家亡妻的坟,众人还因周素娥之死而震惊不已,结果下一刻周素娥就活生生地跑了出来,这难道是江周两家拿县衙当戏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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