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云舒跟随柳晗住进府里,柳晗为着躲陆湛,整日整日地窝在云舒住的客苑中,朝夕相处下来,柳晗开始打心里对说话温声细语、行事温柔周全的云舒生出了好感,倒总是将“云姐姐”挂在嘴边上,连失而复得的兄长有时都得往后稍一稍。
今儿晌午,柳晗像往常一样去客苑寻云舒一块儿用餐,可走进院子便察觉出不对来。
院中原本用来晾晒草药的木架上空空如也,房门也只是虚虚的掩着,快步进屋,屋里陈设如旧,但桌上榻上,所有属于云舒的东西尽数不见了踪影。
云舒走了。
柳晗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再顾不得细想,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就冲前院的饭厅而去。
柳晗到的时候,陆湛正食不知味的戳着碗中的白米饭,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环佩相撞声,本以为只是府中哪个冒失的丫鬟,但耳边却传来薛景深诧异的声音。
“皎皎你怎么来了?”
陆湛飞快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换回了女儿装,一如上回往江府中去一般,一袭浅粉色的襦裙,袖边和裙摆上的绣蝶随着小姑娘的动作仿佛要振翅飞起,往上看,小姑娘今日梳着娇俏的双螺髻,髻上缠着与衣裙同色的珍珠串,衬得人儿恰如诗中所形容的那般,正是“双髻绾云颜似玉”。只是那张往日或是笑意清浅或是冷冷淡淡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焦急之色。
柳晗的突然出现,显然意外的不止薛景深与陆湛二人,便是柳昀也没想到,口口声声说着再不见陆湛的妹妹居然自己寻了过来。
柳昀不由问道:“怎么这会儿跑来了?”见柳晗粉面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又道,“怎么跑得这一头的汗,冬日里吹着风,明儿又该嚷嚷头疼了。”
“哥哥,云姐姐不见了!”
柳晗急切的声音,让柳昀余下的话都消了声,他双手握住柳晗的肩膀,声音显而易见的紧张起来,“你说什么?云舒怎么了?”
“我刚刚去找云姐姐,她不在院子里,屋里的行李和药材也都不见了,嘶,疼——”
柳昀情急之下,手里的力气没有轻重,只教柳晗肩上一痛,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
陆湛瞧见了,箭步上前,将柳昀握在小姑娘肩膀上的手掀开,冷着脸道:“你做什么呢?”语气不满极了。
他印象里的柳昀宠妹如命,哪里会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妹妹动手?
可这会儿柳昀却顾不上这些,他满脑子里都是云舒不见了。自从他重伤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云舒,是云舒治好了他,陪着他跋山涉水地来泗水县寻找记忆。一路上,坎坷荆棘遍布,若不是云舒的陪伴和鼓励,他不可能站在这儿。遇见柳晗、薛景深以后,他虽然潜意识里有亲近之意,但让他彻底放下心防,跟着他们回来,甚至是留下来当这个劳什子的泗水县令,也都是因为云舒告诉他,“别怕,有我在呢。”
可是,说过会陪着他找回记忆的那个人竟然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柳昀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云舒找回来。
陆湛拦住径直要去寻云舒的柳昀,见他双目通红地望向自己,手下力道微松,柳昀便挣开了直接就朝外冲去,却不妨和急匆匆而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那小厮没有防备,吓得跪伏在地上,“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似乎见柳昀要出去,那小厮又赶紧高声道:“曹、曹炳不见了,大人!”
柳昀脚下的步子一滞,其余几人亦是一愣。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陆湛问道。
“小的也不清楚,可是一个时辰前人都在的,方才再去送饭食的时候,人就没了。”
示意薛景深拦住柳昀,陆湛又问道:“曹炳失踪前,有没有其他什么人靠近过地牢。”
柳昀是悄悄地将曹炳给羁押起来的,知道消息的可没有几人。凭着曹炳自个儿的能力,想逃出地牢,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那小厮犹犹豫豫,半晌才不确定地说道,“按着大人的吩咐,除了三餐茶饭,其余时辰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地牢……等等,今儿个早起的时候,云姑娘曾来过一次,说是大人让她过来给曹炳诊脉,但小的才见过曹炳,知道他声如洪钟,不像有毛病,就没叫云姑娘进去来着。”
柳晗怔住,“云姐姐早上说她出门是去外头买药材了呀。”
云舒为什么要瞒着她去地牢呢?
柳晗不由看向自家兄长,陆湛也对稍稍冷静下来的柳昀道,“你该仔细想想,云舒是不是跟曹炳有什么牵连。”
到了这般时候,陆湛和薛景深才意识到,他们从头到尾只是确认了南一就是当初失踪的柳昀,可却对跟在他身边云舒没有太过留意,只知道她是柳昀的救命恩人,是个常年隐居山野的散医。然而,云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怎么会只身一人住在常有野兽出没的崖谷之中,既然常年隐居又为何突然愿意出山呢?
云舒的离开和曹炳的失踪,时辰太过凑巧,陆湛敢断言,二人之间肯定是有渊源的。
柳昀斩钉截铁的道:“这事跟云舒无关。”
陆湛蹙眉,盯着柳昀问道,“你为何敢如此笃定?”
柳昀却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坚定地道:“因为我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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