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子知道寇母不好相与,想劝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改嫁,又一想她刚守寡,寇双全头七还未过,此时提议不合适。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你也别太实诚,看她骂人,你就躲着点。”
楚云梨笑着谢过她的好意,端起洗好的衣衫牵着孩子回了家。
还没靠近院子,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大抵是柳叶儿许久未沾荤腥,楚云梨竟然也有点想喝。边上三岁大的寇桃今儿一直爱不释手的摸着自己的发绳,此时闻到了味道,咽了咽口水,小脸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渴望,怯生生问:“娘,幼……我想吃。”
她还小,有些吐字不清。
楚云梨笑了笑:“你听娘的话,以后天天有肉吃。”
寇桃听不懂她的意思,懵懂的眨了眨眼:“听话!”
寇母看到母女俩回来,冷哼一声。拿碗去盛锅中的肉,特意将两条腿撕下放在汤中,送到了寇双喜的屋子里。
楚云梨将衣衫晾好,拉着寇桃进了厨房,直接拿碗盛汤。
寇母大概没想到向来乖顺的儿媳在自己已经说过不许她们母女喝汤时,还敢拿碗去盛。一直守在屋中,看着小儿子吃完了一碗肉汤才拿着碗出来。
等她回来,寇桃已经吃的满嘴流油。
见状,寇母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质问道:“谁让你吃的?你爹刚死,你竟然一点都不忌嘴?”
守孝吃素是规矩。
可对于山里的人来说,很少有人能守规矩。
丧事需要请人帮忙,再穷的人家也会想办法弄些荤菜。村里人少见荤腥,怎么可能肉做好了只给别人吃,而自己不吃?
尤其是孩子,本就吃得不好,长得不高,有肉怎么可能不给他们?所以,村里人守孝吃素,有的连大人都不忌嘴,更何况是孩子?
楚云梨将吓得眼泪汪汪的孩子藏到了身后:“娘,桃子还小。平时也没吃好东西,好容易有肉,给她吃点怎么了?若是她爹在天有灵,大概也不想让她忌口。”她摆事实讲道理:“再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忌口,有的人家大人还不忌口呢。”
“你放屁。”寇母气急败坏:“她爹尸骨未寒,头七都还没过,你们母女竟然就开始吃肉……丧了良心的东西,老大是为了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才进山的!”
“这话从何说起?”楚云梨声音很冷:“娘怕是忘了,我进门五年来,桃子她爹进山也好多次,赚来的银钱我一个铜板没见,打来的肉等我上桌已经就剩几口,为了我们母女进山这话我可不敢当。”
“你居然还敢顶嘴?”寇母怒火冲天:“老大才刚走,你要反了天吗?”
顶嘴是肯定要顶嘴的,这才到哪?气狠了还要打人呢。楚云梨不接这话,看着寇双喜的屋子,转而道:“说起来,爹去得早。娘拉扯他们兄弟三人长大也不容易,没爹的孩子懂事早,桃子他爹从小就照顾着弟弟妹妹长大。都说长兄如父,桃子她爹刚走,双喜这肉怎么吃得下去?桃子不懂事,他都十六了还不懂事吗?”
寇母:“……”
她怒斥:“村里又没有守孝的规矩。”
这是事实,别说孩子,这肉送到嘴边,好多大人都忍不住。
楚云梨扬眉:“合着这规矩就我们母女俩该守?”她看了一眼锅中:“还是,娘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我们吃肉?”
“对!”寇母气急败坏:“死丫头片子吃什么肉?也不怕闹肚子!福气来早了,小心早幺!”
楚云梨眼中一抹冷意划过。
寇母身为孩子的祖母,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堪称恶毒。
“既然吃了会死,那大家都别吃了。”楚云梨将锅中的大半只鸡装入盆中,端去外头倒在了路上。
村里那些散养的狗子闻着肉香早已经围在门口转悠,看到有肉,瞬间就扑了上去。
寇母:“……”
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儿媳,又看了看门口被狗子抢作一团很快就四分五裂的鸡,气得脑子一懵,颤抖着手指指着楚云梨,失声问:“你怎么敢?”
扔都扔了,有何不敢的?
村里人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自然没多少东西给狗子吃。村里的这些狗平时过得也苦,楚云梨随口道:“咱们自家不能吃,拿去送人的话,送一家不送一家容易得罪人。让这些狗子打打牙祭也挺好。”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寇母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二丫本来从后院出来,看到院子里情形不对,利索地转身跑了。
好半晌,寇母才憋出一句:“你给我滚!带着你的丫头骗子给我滚得远远的。”
楚云梨讶然:“桃子她爹刚走,你就要撵我们母女出门?”她一抹脸,像是擦眼泪:“行吧!我自认倒霉,可他们赔的银子你得分我们一些,那些是桃子爹用命换来的,给您是应该的。毕竟他身为人子,该孝敬长辈,但您也不能全都拿完,桃子爹得养妻女……您就当我改嫁了,我的那份不要。可桃子的那份,您必须要给!”
寇母做梦也没想到,乖巧的儿媳居然胆子肥到要跟她分银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银子,门都没有!”
说实话,寇双全就这么没了。村里人赔给他的银子就该给他的孩子。
但是,村里人一直认为儿子才可传家。桃子是个姑娘,谁拿了这银子,把她养大再给她陪上一副嫁妆,村里人认为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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