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里,楚云梨看到了余家几人。
当年余山江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还是伤了腿,走路都有些跛。饶是如此,他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不过,那个家不好当。
底下的孩子都有些大了,先前富裕过,由奢入俭难,一个个养得心特别大,还没成年呢,就开始琢磨着分家里的东西。
也是因为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家里又不宽裕,连口吃的都要抢,余家气氛很不好。这两年,余家已经从当年最富的人家,变成了村里最穷的人。
余母看着那边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蒋翠苗,简直都不敢认。几年过去,所有人都老了,蒋翠苗却还是那样,甚至看着比以前还要年轻点,眉眼间满是自信。看着这样的前儿媳,她都想不起来当初前儿媳在自家委曲求全的小可怜模样了。
“娘,外头有些冷,我们回家吧。”胡彩不愿意呆在这样的地方,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暗暗打量自家。或者说,打量她。
当初虽说好多人觉得余家过分,把怀有身孕的蒋翠苗赶出去。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是蒋翠苗自己不安分。因此,她嫁给余山江,没有人说闲话。
可现在,余山江前后两任妻子摆在一起,谁不说余家瞎了眼?
胡彩就觉得特别委屈。她这些年辛辛苦苦干活,两个嫂嫂没少给她添堵,底下的侄子也不安分,暗地里没少欺负她的孩子。
到得现在,她没得一句好,反而所有人都说她不好。
外头的热闹余青青也听到了的,不过,她怕何家找上门来,始终不敢冒头。
她甚至还有些恨蒋翠苗,无缘无故跑回村里来,万一把何家人引来了怎么办?
“山江,你看到幺妹了吗?”
外面响起了母亲苍老的声音。
余山江愈发沉默,只点了点头。说真的,看到那样特别知礼懂事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敢认。
“听说那小的叫平安,你得空,还是可以悄悄跟他们说两句话。”余母压低声音:“到底是你的血脉,他们穿着绫罗绸缎,没道理让你这个当爹的吃糠咽菜。你就不要信什么断绝关系那一套,血缘关系有就是有,不可能断得掉。难道他们还能把浑身的血肉还你?”
余山江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娘,当初说了互不打扰,那蒋翠苗脾气可不好,我们再找上门去,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呢?”说这话的人是周氏,守寡后,她没有改嫁。
杨氏也一样,在妯娌二人眼里,是余家对不起她们,留在这里想干活就干活,可以作威作福,还能守着孩子身边。如果改了嫁,孩子兴许会被人欺负,她们又得重新做回听话儿媳,想想就憋屈。再有,也是实在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毕竟,余家人回来的路上被人追杀,几个妾室也不会帮着隐瞒,整个镇上都知道。她们想嫁,人家也不敢娶。于是,大家都不积极,她们便一直在余家住了下来。
杨氏也赞同:“那幺妹头上的蝴蝶花你们看到没?我感觉是玉的,方才我问了我嫂嫂,她也说应该是玉。那么剔透的玉用来做首饰,实在是奢侈。三弟,她是你女儿,随便漏一点出来,咱们一家人都花用不完。”
余山江心里不是滋味,冷声道:“你们还想着攀附贵人,之前的教训都忘了吗?”
周氏随口道:“那是妹妹不会哄人。”说起这事,她情绪有些激动:“都过门了,还抓不住男人的心。甚至被人撵了出来,说起来都让人丢脸………啊……”
最后一声是尖叫。
余青青丢了东西刚好砸在周氏脸上。她将外面几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听到周氏鄙视自己,哪里忍得了?
这么说吧,余青青在罗家人面前附小做低,但她自认为给家里立了功。当年林林总总拿回来的银子足有好几十两,如果家里人懂事一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我帮家里的够多了,烂泥扶不上墙,还怪到我头上。”余青青不客气道:“你们可别嫌我多余,就凭我拿回来的银子,这辈子都花用不尽。谁他娘的敢赶我走,我就先把她撵出去。”
周氏翻了个白眼:“妹妹,你别在我们面前凶啊!有本事怎么不跟罗夫人理论呢?”
余青青捡起桌上的匣子就砸了过来:“你给我闭嘴。”
周氏压根不怕她,余青青不过是给了家里一些银子,她男人可是被连累得丢了一条命的。这余家上下,全都欠着她。
她还想上前去吵,余母呵斥道:“都给我住嘴,还嫌不够丢人?”
正吵闹呢,门口来了人,是蒋翠心路过,她笑吟吟问:“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明天翠苗宴请村里人,你们……”说到这里,她一脸恍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看我,尽在这里胡说八道。翠苗请村里人吃饭是真的,但她也提前说过了,不想看到你们一家人。所以,你们就当没听过这话吧。”
余母:“……”
她心里难受。
真的特别难受。
想也知道,如果明天全村人都去了村长家那里,只剩下他们家人不去的话,哪怕蒋翠苗离开了村里,他们家也会变成所有人的谈资。
这一请客,等于再次提醒村里人余家人的有眼无珠。
胡彩面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扶着额头:“山江,我想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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