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放了份例。裴明月独自去领,回来的路上也仍旧心乱如麻,差点被颗石子绊倒,很狼狈地左右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噗嗤。”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裴明月抬起头,只见陆昭正捂着嘴,憋着笑站在她面前。
“陆昭,你笑什么!”
裴明月恼羞成怒,挥拳就要打过去。陆昭轻轻巧巧一闪,笑道:“心不在焉成这样,还想挨罚?”
裴明月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扯皮:“我不开心,你不要烦我。”
“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陆昭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她沮丧的脸,突然恍然道。
“你喜欢太子?”
“你放什么屁?”
裴明月大惊,一拳便锤在他胳膊上。陆昭吃痛,吸溜着冷气道:“你最好想开点。头两天皇上因太子抗旨大怒,太子怹无奈之下答应赐婚了。”
纵然她再怎么说不在乎。一听他答应了,裴明月仍是难掩失落,强撑着笑脸道:“那又怎样,跟我没关系啊。”
陆昭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这两天都瘦了,我不信你不喜欢太子。”
裴明月吐了吐舌头,佯装不屑道:“我才不会喜欢怹的。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是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想要回现实世界,也有意识地约束自己,不去跟这里的人产生太多纠葛。但人心到底是肉长得,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到如今只要想想萧云霁要和别的女人成亲,她就忍不住沮丧。
陆昭大手揽过她的肩膀,信誓旦旦道:“靠着哥,哥靠谱。”
他才是最不靠谱的那个。裴明月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看了看日头,已然有些晚了。
“我先回东宫了。”
裴明月没心情再同他扯皮,把他丢在身后,耷拉着脸匆匆离开了。
回了东宫,心里头竟更是酸酸胀胀的。尤其想到他答应了赐婚,她简直连饭都咽不下去。
男人果真是善变的,特别是碰到漂亮的女子,更是变得比翻书还快。白天还抗旨不从,晚上就要情意浓浓了。
裴明月决计这两日先躲着他,求个内心清净。奈何晚上送茶,淳燕说要去内务府一趟,便把长盘交给她,嘱咐她快些去送。
她自然并不愿意。但到底自己是奴才,看人脸色办事,便还是磨磨蹭蹭去了。
他自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彻夜不眠。裴明月站在门口唱了声喏,他也没听见,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茶盏放在他手边。
萧云霁抬起。一看到是她,便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看卷宗。
他眉头微蹙着,笔没停过。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这两日似乎又有些消瘦。
裴明月站在一旁。他不开口,她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思忖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殿下,恕奴才多嘴。镇南王他……”
萧云霁翻了一页卷宗,淡淡道:“准备起兵了,最多不超过二十日。”
二十日。即便裴明月要有心理准备,也难免紧张起来。
“皇上他知道么?”
他摇了摇头:“父皇身体抱恙,已卧床七日有余,未曾将此事告知。”
裴明月疑惑地挑起眉:“身体抱恙?那赐婚的圣旨是如何下的?”
朱笔顿了顿。萧云霁抬起眼,看傻子一样看她:“是身体抱恙。父皇神志尚算清明,如何不能下圣旨。”
“奴才该死。”
又出言不逊了。裴明月吓得咬住下唇,火速认了怂,却没忍住心里头莫名的不快,低声嘟囔道。
“可沈擎若是起兵,您这亲也结不成啊。”
“谁说我要成亲?”
萧云霁皱起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宫里头都传遍了,他们都说您接了圣旨,要同荣贵妃的妹妹成亲了。”
裴明月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想想也是,容二小姐清丽动人,柔夷细嫩,一看就没干过粗活。人家这样娇生惯养的世家嫡女才是当太子妃的料,她整日灰头土脸,不是癞□□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怔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拿自己和容栖比?他萧云霁与谁成婚,跟她有什么关系?
“您要是能成亲,那可是大喜事。所以那日能不能赏奴才个恩惠,让奴才出宫吧。”
裴明月垂下头,语气有点破罐破摔。
“出宫?”
萧云霁淡淡道:“你离出宫还有六年,不合规矩。”
真是何不食肉糜。裴明月撇撇嘴,道:“奴才要回家呀。奴才入宫这么久,很想家的。”
听她这套说辞。萧云霁垂下眼,冷哼一声:“想家,还是想人?”
又在提旧梗。裴明月只当他存心揶揄,没做声。屋内一时静寂,别春炉中火苗毕波,映红了她半边脸颊。
半晌。萧云霁先淡淡开了口:“若我没记错,你在京郊的家已没有亲人了。”
裴明月摇摇头,道:“奴才有家,也有亲人。奴才的家其实并不在京郊,而是在——”
她顿了一下。想了半天,实在对不上这里和现代的地名,便顺口道:“很远很远的地方。”
萧云霁唔了一声:“有多远?”
裴明月一本正经道:“回去就很难再回来的那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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