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才渐渐止了下来。
她并不知眼下谁输谁赢。便很忐忑地顿了顿脚步,正准备往帐外走,没曾想门帘突然一掀,只见浑身是血的陆昭大步走了进来。
“阿月,殿下胜了!”
“胜了?”
见陆昭肯定地点点头。裴明月先是笑了笑,心里头的不安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并不会这样轻易地结束。
“哥,带我进宫。”
裴明月突然抓住陆昭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去宫里头做什么?”
陆昭挣了挣手,却半点也没挣开。
裴明月看向窗外。乌云四面涌起,缓缓将太阳吞没。
以沈擎狂傲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死。
不安感愈来愈强烈。她唯恐沈擎还有后手,便再也不敢耽搁,扯着陆昭便往紫金城跑去。
紫金城宫门大开,除玄机营的将士,已然少见活人。裴明月使出吃奶的劲儿狂奔,远远便瞧见乾清宫的金顶。
以及长阶下对峙的两个人。
沈擎满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柄长刀,已然是强弩之末。萧云霁背对着她,似在同沈擎交谈。
看来胜负已定。裴明月松了口气,便放缓了步子,打算偷偷地从旁边摸过去。无意抬头之时,却恰好对上了沈擎血红的双目。
瞧见她,沈擎先是怔了怔。随后,他突然冲她笑了一下。
“我爱的人死了。”
沈擎抬起手,指向萧云霁的背后,笑道:“瞧,你爱的人来了。”
萧云霁怔了一下。他回头的瞬间,只见沈擎骤然抬起手,自袖中射出一支带毒的机关弩。
只听“噗”一声闷响。
裴明月只觉后背猛然一麻。紧接着,剧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她忍痛回过头,只见沈擎歪过头,已然断了气。
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萧云霁惊慌失措的脸,如同一片羽毛般轻轻跌入了他的怀中。
“明月,明月?”
他语气急促地叫着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萧云霁眉头紧锁,看向她后背所中的短箭,当嗅到短箭上的气味之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短箭之上所涂的。与他之前所中的毒,是同一种。
黑血从她口中源源不断涌出,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令她根本无法招架。
原来这就是他当年所承受的痛苦。裴明月紧紧抓住萧云霁的衣襟,痛苦地喘息起来。
身子蓦然凌空而起。她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一路被他抱进了养心殿。
白军医已闻讯赶来,她方一进殿,便迅速为她把上了脉。
“如何?”
萧云霁眉头紧锁。
白军医放下手,脸色难看得紧。
“明月姑娘的身体素质不如盛年的殿下。眼下毒性蔓延极快,以她的体力,根本撑不过今夜子时。”
陆昭本还抱着侥幸。听白军医这么一说,眼眶瞬间便红了。
“怎么会……”
众人皆六神无主,萧云霁却镇定如斯。
“一定有办法的。”
他垂眸,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神色晦暗,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已去信李谷主。只要能撑到他来,她就一定不会有事。”
可李隼要从药王谷赶到京城,最快也要十日。裴明月眼下的状况,连今夜都熬不过去,逞论十日?
“我倒有一种方法,可以暂且拖住明月姑娘的性命。”
白军医皱起眉,低声道:“殿下曾中过此毒,血中会有微弱的抗毒性。若日日以血续命,或许能后让明月姑娘撑到李谷主来。”
总算不是全无办法。萧云霁略松了眉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原发伤处抗毒性最强。萧云霁面色沉静,从腰间拔出短刀,硬生生将还未愈合的旧伤剖开。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白军医眼疾手快,抬手取了一碗血,动作迅速地起了火,混着其他药材煎出了一碗浓黑的药汤。
眼见着裴明月脸色愈来愈苍白。萧云霁草草缠了伤处,端了药,便轻轻推了推昏睡着的裴明月。
“明月,醒醒。”
裴明月浑身痛得像在凌迟。勉强睁开双眼,只见萧云霁端着药碗,动作轻柔地将碗沿送至她唇边。
一股浓烈的腥气瞬间扑鼻而来。裴明月只觉眉心一阵剧痛,用力推开他的手:“我不喝!”
药碗被她打翻在地,里头的药也泼得一滴不剩。
白军医瞧不下去,皱眉道:“明月姑娘,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云霁一记眼风制止了。
他并不生气,甚至那双清冷眉眼仍然温柔而妥协。他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又端来一碗同样腥气的药汤。
“这是解药,快喝了它。”
萧云霁坐在她榻边,低声哄道。
可她实在太痛,痛到根本无法思考这是否是解药。腥味直冲鼻腔,她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肯喝一口。
“不,我不喝!”
她态度坚决,甚至急出了一身虚汗。
萧云霁眉头紧锁,无奈地叹了口气。
仿佛下定决心般。他用力闭了闭眼,仰头喝了一口药汤。而后,他俯身吻住她的唇,舌尖笨拙而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强行将药汤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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