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四面终年不见光,除了她方才割破的窗棂微微透进几分月色,再无其他光亮。
她思忖片刻,用剑将旁边两页窗上的窗棂纸也划了几道,好好的一扇窗,被划成百叶窗,外间的夜色照映进来,虽不甚明亮,但也勉强能视物。
这阁楼二层,外侧约莫有五六扇博古架,内侧是小几,上面承托着一些珍玩。
蕴珍阁二层,她走了两圈,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底子着实丰厚,古书琴谱,刀兵玉器,随便哪件拿出去都能当做一方镇宅之宝,如今却尽数堆在这不见天日的楼阁中吃灰。
桑萦放下随手抄起的古书,却一眼瞧见被压在方才她拿起的那本书下的另一本,字体古朴老派,书名却有几分大言不惭的味道,名为《百毒解》。
天归剑宗素来不传毒门和暗器之道,但桑萦也知道,解毒不是囫囵解的,断没有一个方子解百毒的,便是一些通用的解毒丹丸,也只是专门解蛇毒、虫毒的,成分差不大多。
桑萦将这本《百毒解》拿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瞧书里的字。
“……卿心散,无味无形,……可为水、粉、丹丸之态,触之……,暹圣弟子惯用……,除教主长寅外,唯苍云剑派……”
这页文字提及卿心,只是不甚完整,书上用的纸张并不算年久,然封页破损,内里也有残缺,似是还浸过水,一段文字只能瞧个大概。
桑萦往后翻翻,隐约瞧见书末落款写着云清,她在心里过了两遍,却对这名字毫无印象。
书中提及卿心,写得是卿心散,后面虽瞧不清,桑萦猜着,大概是说暹圣教弟子惯用这种毒药,可她记得,当日在药王谷,褚谷主说,卿心是暹圣教前教主长寅独门内功春江花月所化的内息之毒,视同内伤。
这春江花月又极难练成,绝非宗门内的基础传承,莫说寻常的魔教教众,便是魔教高层,只怕也没几人能习得。
若写这《百毒解》的人并非信口胡诌,那便说明了,能造成那种浑身密布均匀细小的微芒裂口、经脉爆体而亡这种死法的,除了习得春江花月的人以外,还有能拿到这卿心散的人。
桑萦将书放回原处。
但不知师父当时是接触的什么毒。
这书也提到苍云剑派,看来这藏经楼,她是非去不可了。
但这柄必要的如意玉锁,遍寻蕴珍阁二层都没能寻见。
她轻悄悄欲下到一层去找,快走到下楼的转梯处,却忽觉不对劲。
“公子,这边。”
人声隐约入耳,桑萦意识到,这楼中并非只她一人。
只是这会这声音已经很近了,她不敢声张,屏息沿着墙壁往她方才划破的窗棂处走。
来人上至二楼,桑萦离那窗檐还隔了几个身位,只能堪堪避身在高大的博古架之后。
“公子,楼下都找遍了,连个玉制的摆件都没有,若是二层也没有,只怕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先前说话的男子低声道。
“先找。”另一道声音略显耳熟。
桑萦听着,便知这二人大抵也是奔着如意玉锁来的,看来一层也没有,那她也暂时没必要下去了。
只是那被唤作公子的人,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但这会这二层里不够开阔,声音发闷,那道声音不是很有辨识度,她一时却也分不出是否是她听过的声音。
桑萦背身靠在博古架的侧边,斜前方是她划开的那扇窗,那二人离她尚有些距离。
她微微偏头,余光隐约瞧见那二人大致的方位,心里有了数。
那位被唤作公子的负手站在一旁,另一位约莫是随从的男子一扇扇博古架地翻着。
“公子,您瞧一楼黑成那样,这二楼倒是亮堂不少。”
这随从大约是个活泛性子,同主人家的关系也比较亲近,一边找东西,嘴上还不闲着。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桑萦便暗道不好。
她原想等这两人离得稍远些,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扇窗子,可那人话音落下,便下意识望向这昏暗二层阁楼的光亮处。
本应是密不透风的窗棂纸,这会如同百叶窗一般,但凡有个风吹雨打,这窗子只怕便成了筛子。
“不对,有人!”那名话多的随从厉喝一声,几枚袖箭暴射而出,同一时间,他抽刀便往这边来。
不能等了。
桑萦看也不看身后,朝着前方纵身跃起,手中软剑一转一甩,几枚袖箭纷纷掉落在地,她脚下蹬在博古架上借力翻身,余光瞥见那位被唤作公子的人拂袖飞身而至,剑光掠过之际,桑萦从窗檐飞身而出。
她是从屋中借力纵身,出来后踏围栏凭跃,直直落进院中地面,这时那二人也从她出来的那边破窗而出,便要跳下来追她。
桑萦足尖蹬地,身如棉絮般软绵,轻巧避过身后破空袭来的袖箭。
她料定这二人也不愿引来宫中的侍卫,不会出言声张,躲过暗器,穿云箭般从殿内正门冲出。
亏她提前观察过宫中的布局,饶是不知这会是什么时候,却仍凭着大致感觉,估量出这会夜巡的侍卫的大致方位。
眼尖瞧见一堆卫兵从另一端转向朝这边过来,身后那二人又穷追不舍,她心里一股不服输地拧劲儿上来,极快地飞身掠出,纵越至宫墙上一跃而下。
这会已过丑时,巡夜的守卫也有些昏沉,桑萦动作快,夜色也暗,隔着个几丈的距离,并没有人瞧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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