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各家学子期待已久的放榜之日也到了,榜单张贴于各省巡抚署门前,贺家一大早就派了家丁去查看,有好消息会尽快回报。
除了自己前去查看,官府也会去中举的考生家里送捷报,贺闻天这日一大早便起了,坐在前院里只等着人前来报喜。
然而等来等去,到了午间还不见有人上门,连自家派去的家丁都没有回来,眼见着官府报喜之人已经挥着马鞭从贺府门前路过了好几趟,贺闻天越来越坐不住了。
快到晌午之时,他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这场秋闱南直隶的解元竟出自晋江书院,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窗谢翼!
贺闻天这下子更坐不住了,连向来他最看不惯的谢翼都考了解元,那他怎么说也要考个三甲脸上才过得去吧。
然而始终无人登门贺府报信,贺闻天终于坐不下去了,他二话不说牵了马匹飞奔出府,奔着省城的方向驶去,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
马儿刚跑出巷子,就迎面撞上了看榜回来的贺府家丁,贺闻天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如何,我是第几?”
家丁似乎也是一路跑累了,额头上冒着虚汗,脸也涨的通红,他对上贺闻天充满希冀的眼神,声音却暗淡了下去:“少、少爷,奴才看了,您……您的大名不曾、不曾出现在榜单上……”
贺闻天怔了片刻,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没考上,他怒骂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爷的名字是贺仲达,你到底识不识字啊?!”
家丁被贺闻天骂的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少爷,奴才真的认真看了,来来回回确认了三遍,真的没有您的名字在上头……”
贺闻天还是不信,那谢翼都能走狗屎运中了解元,他居然连个尾巴都没中,怎么可能?!
“走开!”他一把搡开家丁,纵深跳上马背,打着马鞭而去:“爷自己去看!”
然而结果还是令贺闻天失望了。
他也在榜单上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刺眼的“谢敬辞”三个字却大大立于榜首,让他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没考上。
若只是他自己没考上便罢了,贺闻天还能安慰自己是考题太难,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谢翼高中榜首,他却名落孙山,这才让他感到挫败。
谢翼是谁,那是沈芷荷曾心之所许之人,贺闻天想着自己还承诺过要在中举之后去沈家提亲,这下子更气馁了。
可他怨不了别人,只能恨自己,贺闻天气得一拳砸在壁上,差点将榜单锤烂。
傍晚,贺闻天垂头丧气回到贺府,早已没有了早上的精气神儿。贺老爷早已知晓他没中举之事,随口骂了他几句,也知道这乡试难,初次就中之人本就少,想着儿子还年轻,将来历练的机会还多,便也开始安慰他起来了。
贺闻天一句都听不进去,连晚膳都没用就回了房。
躺在床上,贺闻天只觉得自己可笑,早先在书院的时候,沈芷荷就骂他是二世祖,说他是纨绔子弟,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靠他的县令父亲。
那时候贺闻天不屑一顾,他可不觉得自己什么都是靠父亲的,他只是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读书做事都不差好么。
然而到了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多可笑,沈芷荷说得对啊,他真的只是个一事无成的二世祖,什么本事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爹得来的。
没有他爹,他什么都不是。
亏他还以为自己能中举,信誓旦旦说要等考中之后来娶她。
贺闻天将自己埋进锦被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贺家安静了几日,阖府上下都知道少爷落榜心情不好,在贺闻天面前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
贺夫人怕儿子在房里憋出问题,给儿子做了最喜欢的甜点端进去,而后旁敲侧击地打听。
“儿啊,你上次跟你爹说的,想求娶的那位夫子的女儿,是哪家的?告诉娘,娘去帮你说说亲事。”
贺夫人和贺老爷的想法是一样的,她本也没指望儿子一次就能考中,眼下再多念几年书沉淀一下也是好的,这次科考上没闯出成果,他便想着先解决掉儿子的婚姻大事。
听说儿子看上了一位夫子的女儿,她心里也是乐呵,读书人家的姑娘必不会教养得太差,她打听好了可就要帮儿子娶进门了。
谁知贺闻天听她提及此事后更是生气,二话不说就将她赶出去,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
贺夫人望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头疼,这是科考失败,连自己的心仪之人也不想了?
贺闻天用了好几日,才消化掉自己落榜之事。
只是沈芷荷的事情还未解决,他先前答应了要在乡试过后上门提亲,如今名落孙山,他也没脸去见她了。
可他还记着沈芷荷的亲事,她如今女扮男装读书之事传得家喻户晓,省城的婚事也告吹了,现在更是被人嘲笑无人求娶。
他是没脸娶她了,那她的婚事怎么办呢?贺闻天可不想看着沈芷荷被人戳脊梁骨骂嫁不出去。
他不娶,他就劝说别人去娶。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一辈子孤独终老呢?
贺闻天想到沈芷荷之前心仪的谢翼,便猜测她偏爱读书好的男子,想来想去,心里就有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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