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 苏山,有苏山在刘象身边。
她堵死了所有自己后悔的后路, 死心塌地出宫, 陪着才出生的女儿, 陪她慢慢长大。
她走后不久,新后入宫。
陛下大封后宫。
宫里多了一个贵妃。
她的儿子后又被陛下送给了新皇后。
刘象这样的行为,直接导致叶玉杏即使再动摇,也宁愿自己在外做个牵制那位皇后的棋子, 在甘泉宫一住到底。
不到万不得已,她在甘泉宫越久,宫里人越发忘记了她,她的启儿就越安全。
在纯贵妃远离九宫屈居甘泉宫第一年,新皇后尽心笼络,却仍然在杨贵妃、薄妃、孟妃谢贵嫔等人手里吃了不少亏,战战兢兢扛过了新手期。
第二年坐稳了位子,熟悉了套路,这位皇后渐渐大展手腕。
然而因为她到底出身不高又用力过猛,被人下了套,以至于秋冬之事皇长子刘启生了一场小病,杨贵妃与孟妃同时发力,叫陛下对皇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对她非常失望,连着冷落了她两个多月。
太极宫甚至传出陛下动了废后另立的冲动。
自此之后,皇后心惊胆战之后,立即想通了关节所在,对待自己宫里的刘启,就真的好比自己生的孩子。
叶玉杏原本要在第三年后回宫,听闻种种后宫是非,越发不肯回去,只在行宫逍遥快活。
过了些日子,她把几个年长的宫女嫁人,又细细问了小双的心意,送她嫁与求娶多年的刘宝贵,做了四品的将军夫人。
而绿珠,叶玉杏送她去了越氏娘家,待价而沽。
六年时间一晃而过,小公主长到了话最多、最烦人的时候。
刘启也长大了。
叶玉杏一日梦中惊醒,呆坐在床上半晌,嫁了人 * 又重新来行宫侍候她的金钗急匆匆从外头进来,把一支金锁交给纯贵妃。
她愣了愣,接过那巴掌大的金锁。
这是六年来苏山第一次给甘泉宫递了密信:陛下有意立太子。
孙正这几年都有密信送来行宫,奈何这位丞相最不爱报忧,叶玉杏心道孙正只怕尽管还能顶住刘象的压力,但前朝情形也不大妥当。
她下床,先走到偏殿去看熟睡的女儿,然后吩咐了纸笔,亲自写了奏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宫城里。
回宫。
三凤宫墙之外大广场,带着春阳的风吹来,一地寒气都散了。
皇后带着所有后宫佳丽,在这里等候即将回宫的,传说中的纯贵妃。
刘象虽没有上次那般,急不可待地要去太液池外接妻女,也是迎出了宫城,亲自下辇,牵起了盈盈下拜的纯贵妃的手,大为感慨,“爱妃一去六七年,朕都老了,爱妃怎么还如此年轻美貌?”
“陛下……”
叶玉杏抬头,激动却克制的望着陛下,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似乎情难自禁,两人目光交融,竟都感慨万千。
半晌,她才平复下心情,指着车里呼呼大睡的女儿,落泪压低了声音,凑近刘象说道,“长平还没睡醒。她……她其实仍然听音不清,臣妾教了她辨别唇语,教她假装能听见声音,求陛下假装不知道她的不足,勿要叫旁人晓得咱们女儿的不好。皇后那里,也不要说……我怕长平被人小瞧欺负……”
刘象这些年都有看长平脉案,也都知道纯贵妃一力隐瞒长平的弱症,此时瞧见从前娇艳明媚的纯贵妃如此脆弱,那种为人夫为人父的强烈责任油然而生,搂着她沉声安慰道,“朕明白,宫里有朕做主,那三个太医往后专司长平,不叫他们理会旁人。皇后那里听你的,咱们谁都不说,谁都不知道,长平就还是个好孩子!”
叶玉杏泪如雨下,倒伏在刘象怀中,嘤嘤低泣。
刘象挽着她的手一起坐上了自己的御辇,车里,两人说了许多阔别已久的话,那份生疏感在车里隔绝外界的空间里,一下就消失了。
到达三凤宫外的下车马处,刘象先下来,而后也不要太监宫女服侍,亲自伸手,牵出纯贵妃。
两人且走且说且笑,好似从未分离似的。
走上台阶,皇后已经带领后宫群艳迎了上来。
皇后与诸妃嫔齐齐给陛下请安,接下来纯贵妃给皇后请安,最后是诸妃嫔一齐给纯贵妃请安。
有人欢喜有人愁。
孟妃与薄妃两个悄悄嘀咕,“她怎么还那么年轻?谢妃看着比她都老!”
杨贵妃仍旧模样娇憨可爱,却因做贵妃已久,眼角眉梢带了不少上位者的气势。
谢妃始终端着微笑。
皇后……皇后端庄贤惠,与她说了许多场面话,她一句都没记住。
刘象与皇后说了 * 几句,就叫大家散了,带着纯贵妃回关雎宫休息,——长平公主没来这里,直接被陛下派去的人送回了关雎宫。
皇长子此时在太极宫北殿用功读书,也不在此列。
皇后忍不住要问,“陛下,不如叫启儿去关雎宫给纯贵妃请安?好叫纯贵妃母子团聚。”
刘象笑道,“自然。皇后看着安排。”
说完,他就带着纯贵妃先行一步走了。
叶玉杏没有回头去看那些女人,走了几步,低声问牵着自己的手的刘象,“启儿……我不敢见他……他会不会忘了我?”
刘象闻言,一声长叹,搂着她的腰往前走,宽慰道,“你离宫多年,孩子不熟悉你是很正常的,莫要怕,有朕在,他敢不认你,朕打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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