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摇静静地听,垂头凝视手中画卷。
画上的女人手捧古书一本,长发逶迤,眼中清波流转,气质清冷如雪融。乍一看去,颇似九天神女降世,风姿澹澹。
婆婆道:“大祭司劫杀之日,本便抱了必死之心——于千百邪魔中一击贯穿魔君心脉,灵力耗尽之后,她亦无路可退。”
谢星摇再翻页,女人半跪于神像之前,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悲悯问她:“此次西行,绝无生路。你可愿意?”
“正因有百年前大祭司舍身救世,北州才会心甘情愿归于须弥。”
老人长叹口气:“今时今日邪魔攻城,落川定不会坐视不管。”
城中不少人心怀着同她一样的祈愿,正因如此,百姓才没有沦为对魔族俯首称臣的奴隶。
谢星摇没再说话,不动声色轻瞭眼皮,望向云湘。
她年纪轻轻,便已背负起无穷无尽百姓的厚望。如今听完老人一席言语,默默看着手中泛黄的卷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分明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却不得不去面对令全城人闻风丧胆的妖魔邪祟,人们的厚望全数成了压力与恐惧,如山一般压在身上。
窒息,迷茫,痛苦,想要逃离。
这种感觉,曾经的谢星摇再熟悉不过。
“好啦。”
她抬手摸摸女孩脑袋,跟前清亮的杏眼随之抬起,与她四目相对。
“放轻松,”谢星摇说,“还有我们呢。”
*
一夜过去,朔风城仍旧大雪纷飞。
谢星摇早早起床,被寒风冻得打了个哆嗦,飞快往心口贴上一张御寒符咒。
小小一张,热腾腾暖柔柔,灵气顺着经脉淌遍全身,将寒气驱逐一空,修真牌暖宝宝,北方人值得拥有。
一切准备就绪,等到早先约定的傍晚时分,便终于迎来了今日的重头戏。
——魔君在飞天楼设下的筵席。
月梵好奇:“魔君魔君,我听说修真界还有个魔尊。”
“魔君的地位自然比不上魔尊。”
谢星摇耐心解释:“魔族好战,一年有三百天都在斗来斗去,这个‘君’呢,相当于一个地方的小霸主,修真界得有几十上百个。魔尊就不同了,独一无二,魔域里当之无愧的最强者,类似人族帝皇。”
温泊雪心生向往:“魔君都这么有排面,那位魔尊得有多强。要是什么时候能见见他就好了,一定很酷很厉害。”
他看《天途》时还是个中二少年,除了男主人公,在书里最为羡慕的角色,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尊。
“当今那位魔尊奉行和平至上,听说就是在他的统领之下,人与魔才有现在这么融洽的关系。”
谢星摇说着一抬眸:“到了。”
飞天楼,斗拱交错、重檐盖顶,上有青石碧瓦,腾龙鎏金。
楼宇极高极阔,立于主城中央。塔式檐顶宛如破天之剑,于穹顶破天层层云霄,四下白雾缭绕,结出道道滴水般的冰棱,恢弘壮阔,华贵非常。
此时此刻,几扇木窗迎风而开,从中飘出几声妖魔的肆意狂笑,重重风雪下,只叫人觉得遍体生寒。
为不引起注意,一行人计划好了分头行动。
先是温泊雪与月梵结伴而入,继而云湘行入楼中,最后轮到谢星摇与晏寒来这对假扮的道侣。
毕竟几位名牌主人的身份本就不甚亲近,若是鱼贯而来,旁人定会觉得怪异。
“是阎公子、宋小姐。”
立于门边的小侍检查一番身份名牌,确认无误,向二人微微躬身:“请。”
谢星摇神色如常,抿唇一笑。
踏入飞天楼,内部的景象更为精致奢华。
雕梁画栋,雅阁幢幢。四面八方皆是流光溢彩,照明器具并非烛火,而是用灵力点燃的流灯。灯火倾泻如水,台上笙歌不歇,城中分明已半步入了地狱,此处却是繁华依旧,赫然沦为了妖魔的巢穴。
百姓苦不堪言,这群邪祟倒是乐在其中。
“……有点饿。”
谢星摇看一眼远处桌上未曾见过的糕点,压下心中好奇,朝晏寒来身侧靠近一步:“等他们灭了灯,我们就去书房。”
常清姑娘告诉了他们前往地下密室的办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潜入,必须引开周遭的守卫。
如此一来,灯火就成了最为理想的工具。
既然火光以灵力维持,只需切断灵力来源,就能让飞天楼陷入一时昏暗。届时四下混乱,最方便他们动身。
灵力源头共有三处,温泊雪、月梵与云湘分别负责其中一处,至于谢星摇晏寒来,则需要找到书房里的机关,前往地下通道。
计划堪称完美,绝不会出现半点纰漏,更何况在原文的剧情中,主角团也正是采用了这个法子。
……虽然人员分配不太一样。
“知道。”
晏寒来懒声应她:“不劳谢姑娘费心。”
打从昨日起,他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谢星摇大概知晓其中缘由,用胳膊肘碰碰他手臂:“晏公子,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呀?”
少年鸦睫微垂,对上她视线:“何事。”
嘴硬又记仇。
谢星摇两手背在身后,足尖轻盈落地:“晏公子,我昨日告知于你的,皆是今后与人结为道侣的寻常之事——这世上的姑娘,很少有人中意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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