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兴高采烈畅想完端午盛会,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没发现天色早已黑下来,是因为今晚的月亮虽不圆却十分明亮,柔和的月辉撒满整个小院子,也照亮了颜芝仪他们的视野,等话题告一段落,杨妈抬头一瞧才惊讶道:“这么快就到戌时了,姑娘还没洗漱更衣呢,我去烧水。”
说着就忙不迭起身,百叶也跟着她起来去帮忙烧火。
颜芝仪一听这么晚了,也是吓一跳,“寒哥写书都一个多时辰了?”
秦海严谨纠正道:“距离咱们去给少爷点灯,正好一个半时辰了。”
那就是足足三个小时了,颜芝仪既佩服又很惭愧,说好要帮陆时寒搞好内勤工作,结果他们只顾着在外面聊天,竟然让他在晚上伏案工作整整三小时,别说她给准备了很多蜡烛,就算是在白帜灯下眼睛也会吃力的啊。
颜芝仪越想越心疼寒哥的眼睛,都顾不上洗漱问题了,几乎是拔腿往书房跑,人未到声先至,“寒哥怎么还在写啊?”
陆时寒写到正酣处,被打断倒也没生气,手上笔走龙蛇的同时抽空问,“什么时辰了?”
看他这沉迷写作无法自拔的模样,颜芝仪也无师自通了老母亲的夸张手法,“早就过戌时了。”
陆时寒这才抬头,心里觉得应该没这么晚,但是屋里点太多灯他也瞧不出外面的天色,只好对颜芝仪温和一笑,“时辰不早了,仪儿先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第六十一章 八段锦。
“我怎么能丢下寒哥自己去休息呢。”颜芝仪毫不见外的上前几步,直接从陆时寒手里将毛笔抢了过来。
“小心——”陆时寒被颜芝仪动嘴又动手的行为吓了一跳,但更怕挣扎间将墨点甩到她身上。
他知道仪儿今日为了帮他招待同僚的夫人们,特意穿上了她最喜欢的一身衣裳,那精致的缎纹若是被墨点污染就太暴殄天物了,心中有顾忌的陆时寒僵持不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手中笔被夺走。
直到瞧见颜芝仪将笔稳稳握在手中,墨汁一点没甩出来,陆时寒才松了口气,仰头无奈的跟她商量,“那仪儿让我把这刚磨的墨用完可好?”
颜芝仪闻言看了砚台一眼,里面的墨汁起码还能再写半个小时,按照他的习惯,确实应该是刚研磨好的。
古代正统读书人有一个说法,宁可三日不洗面,不可一日不洗砚,他们不但痴迷于书画古籍,对于笔墨纸砚也有许多讲究,不用隔夜墨汁已经是最低追求了,像陆时寒这样爱惜文房四宝、且对笔墨有着极高要求的学霸,宁愿不厌其烦的磨墨,也要贯彻随取随用这个原则,这就导致他每次只会磨够用两三刻钟的墨汁,这样一来用不完也不至于造成太大浪费,几刻钟后还要继续书写可以重新磨,新磨墨汁的书写效果还更好呢。
陆时寒这样细致到近乎吹毛求疵的书写习惯让颜芝仪很是咂舌,她家毕竟是商贾人家,比起陆家是要财大气粗些的,从上到下都很有些豪放作风,连她两个双胞胎弟弟都从来没在文具上节俭过,被允许随便使用颜老爷书房的颜芝仪自然也一样,她每次练字都会兴冲冲磨很多磨,起码得倒掉一半,就这样颜老爷还夸她好学上进呢。
得知陆时寒的良好习惯后,颜芝仪表示佩服的同时也在主动向他学习,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还没这么快掌握到寒哥多精髓,所以听到陆时寒的申请,她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墨汁,当即反问道:“那寒哥就不心疼蜡烛吗?”
陆时寒:……
蜡烛不是她非要给他点上的吗?
但这个理由他也确实无法反驳,今晚烧的这些蜡烛加起来怕是都够给他买半块墨锭了。
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颜芝仪狡黠一笑,“我说笑的,我知道寒哥肯定是打着把我劝走的主意,等我睡着了没人能管,想熬多久熬多久呢。”
她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握紧毛笔就像掌握了什么人质,根本不准备把它放笔架上去,而是探头看了一眼,“咦,笔盂里没水了呀,秦海——”
“少夫人是要为少爷洗笔吗?”早有准备的秦海端着盆清水就进来了。
别人只是每天洗一回砚台,他家少爷用一次就得洗一次,所以秦海看着少夫人去书房,也早就打好水等在门口了,颜芝仪一声令下他就跨门而入。
秦海看着像是只听女主人的吩咐,其实进来时已经飞快看了少爷一眼,见他脸上带着无奈却纵容的笑容,他才放心大步上前的。
陆时寒从小只有被父母师长要勤学苦读、不能浪费自己一身天赋的份,这大概算是第一次被人盯着不许熬夜苦读,心情颇为复杂,渐渐竟是从善如流,自己也开始收拾起书桌。
等颜芝仪将毛笔洗过三遍,陆时寒已经如行云流水般将砚台中的墨水倒出清洗干净,并用柔软的棉布擦拭过了,接着动作自然的将颜芝仪刚洗好的毛笔置于笔挂晾晒,做完这些才起身朝她伸出手,无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纵容,“如此可好?出去洗漱吧。”
颜芝仪可太满意了,陆时寒不但这么配合她的工作,说话也很好听,普通男生这个时候可能只会想到“行了吗”“这下你满意了吗”这类分分钟引战的回答,他们寒哥只用简简单单四个字,既表达了对她的无奈又不失温柔,堪称高情商的典范啊。
被高情商寒哥撩到了的颜芝仪果断伸手主动握住了他,一边并肩出门一边灌鸡汤,“寒哥,不是我小题大作,你也要明白劳逸结合才好,身体才是革……啊不,才是为国分忧的本钱,你才初入朝堂,就这么通宵旦达、废寝忘食的话,要是把眼睛和身体熬垮了,日后还怎么大展鸿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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