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享受大福利的人,怎么还能跟普通人争取小利益?这是不讲武德啊。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颜芝仪以前做小老百姓,觉得这个规定就很科学民主,公务员们捧着铁饭碗,国家待遇那么好,那就不要分心了,踏踏实实为人民服务,做生意搞副业这些机会还是留给他们普通人吧。
如今自己也成了官员家属,颜芝仪才知道钱是永远不够花的,首都物价房价那么高,有钱人还那么多——接待过一次陆时寒的同事就发现了,即便是公认清贫的翰林院,看他们的吃穿用度也知道都是有钱的主儿。
其实她早该注意这个细节的,隔壁的张大人,以及他们这栋房子的屋主,也都是在没什么油水的单位工作,他们不但能养家糊口还能在内环买房,要不是私下经商赚钱,那就是收受贿赂了。
颜芝仪好歹喊了隔壁那么久的叔叔婶婶,自然更愿意相信他们不是受贿的人,真受贿了也不可能把钱花在明面上,尤其是买房这种大手笔,经济来源要是经不起调查,早就被人参奏了。
想到大家都在背地里闷声发大财,他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嘛。
颜芝仪本来觉得法不责众,他们只要低调一点,做生意并不会有风险,但是被陆时寒一问,她才想起来自家老公估计不会同意她打擦边球。
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陆大人能出书搞副业已经是底线了,这毕竟是风雅且完全合法合规的行为,他还立志要写对社会有意义的内容,赚钱和服务大众两不误,足以证明他的思想觉悟有多高了。
颜芝仪紧张等待陆时寒的回答,心里其实已经准备妥协了,只要他说一句不合适,她立马放弃这个小计划,转而想想别的路子,实在不行也去写书卖专利之类的。
不过陆时寒却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缓缓摇了头,详细介绍起来,“朝廷虽然不鼓励此举,倒也并未禁止家眷经商,只要官员本人不出面,且不可为了家中生意假公济私,那便不受影响了。”
颜芝仪又惊又喜,“咦,本朝对经商这么宽松的吗?”
陆时寒笑道:“确实放宽了许多,前朝还有商人子弟三代以内不许科举规矩,到了本朝也都废除了,不仅是商人子弟,连军籍匠籍出身也都能参加科举。”
大齐朝不能说足够平等,至少奴婢、隶卒、乐户、倡优等贱籍仍然存在,但比起限制诸多的前朝已经算是很包容开放了。
颜芝仪也后知后觉的点头,对哦,她家和周围经商的亲戚都没有培养家中子弟考科举,并不是不能,而是实力不允许,科举考试太难了,像陆时寒这样寒窗十多年考出功名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活到老考到老的,所以能够坚定不移让家中子弟考科举的,除了官宦之家以外,就是家里有着金山银山的富户和祖上出过进士举人的书香门第了。
陆家就属于书香门第,陆时寒有位曾祖父考中了举人,还在县衙谋得师爷一职,很是攒了一笔家底,才能让陆家后面三代男丁都能不事生产、专注科举,虽然在陆时寒出生之前,这份家底已经彻底被掏空,要不是陆父运气好年轻时就考中了秀才,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且愿意为儿子牺牲自己的科举梦想,陆时寒和他弟也不能从小开蒙学习正统知识了。
当然,陆时寒这种天赋如果生在颜芝仪他们家且早早被挖掘出来,不仅她爹娘砸锅卖铁要供他考科举,估计连她家那些叔伯亲戚都要挣着抢着出学费路费了。
可惜他们家有点小钱,却没有天赋异禀的读书苗子,只能将家中子弟送去普通私塾识几个字了。
听到陆时寒用科举来证明本朝风气开明宽松,颜芝仪确实更放心了,连商人子弟都可以正常考科举当官,那她身为官员家属,哪怕日后生意做得很成功,也不会给自家惹来什么麻烦,大家都一样嘛。
但这样说来,她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既然这样,可为何从来没听说过朝中大臣们家中生财有道的消息?”
她相信不管是在清水衙门还是油水衙门当差,想在京城让一大家子都过得有滋有味,那点单位福利都只是杯水车薪,越是高官厚禄,为了维持体面生活越需要想办法增加收入。陆时寒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这点不用明说。
果然,陆时寒缓缓解释道,“因为朝廷只是放宽了些许条件,依然延续前朝重农抑商的做法,以及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观念,在延续已久的高门士族眼中,商人出身高中进士的同僚仍然低人一等,走上仕途还要经商便更是自甘堕落。”
“仪儿应该也知道,走入朝堂的寒门学子虽多,与高门大族子弟相比却是犹如蚍蜉撼树,大家族枝繁叶茂,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足以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因此他们的十分重要,若想在官场平步青云,自然不能做出让高门大族看轻的举动。”
颜芝仪总结道:“所以我们也只要悄悄的努力,不去惊艳所有人,就不会引人注意。”
陆时寒还算了解她的用词习惯了,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是不忘初心的表示她开心就好。
“仪儿若不想抛头露面引人注意,那便低调行事,但若是喜欢,尽管大大方方去做,即便被人知道也无妨,我们并不需要高门大族的青睐,无论外界或看好或鄙夷,都不影响你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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