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陆状元自己还这般年轻,又没什么背景,哪怕注定大有可为,也不会是近些年,再过二十年他也还算年富力强,正是可以被上头提拔重用、崭露头角的年纪,可那时候的自己还在不在世间都说不定。
张大人若是有那份功利心,就不会把宝压在不合时宜的人身上了。
正是因为他心中坦然、无欲无求,才不介意同对自己基本无甚用处的陆时寒交好。
但是这段时间,张大人发现自己似乎错了,陆谨年出头之日不在当下,甚至可能都不在今朝——说句大逆不道的,大齐朝的皇上大多寿数不长,包括他们当今瞧着也颇为孱弱,又整日为国事熬心费力、操劳不已,很多人都不看好当今的续航能力,私底下都在乞求太子殿下早日调养好身子,这样若是当今有个不测,满朝文武也不至于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可是陆修撰如今拜入正直不阿、从不结党营私的冯大人门下,成了他对外昭告的入室弟子,从此境遇便截然不同起来,冯大人可是当朝阁老中最年富力强、锐意进取的一位,明眼人都能看出冯大人的前程绝非如此。
而陆修撰成了冯大人的入室弟子,不说从此平步青云,只要他能继承冯大人的衣钵,未来说不定也能入阁拜相。
当然了,张大人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看好陆时寒身为状元郎的前程才格外关照他,现在也不会因为受到朝廷重臣的亲睐而改变对他的态度。他对陆时寒增加的欣赏和看好,完全是因为发现了他身上更多的闪光点——这个年轻人默默无闻时待人不卑不亢,如今眼看着有了出头之日,也没有变得眼高于顶、前倨后恭。
这让最初只是欣赏他才华的张大人,如今却越来越为他的人品而折服了。
张大人年轻时也是小有名气的江南才子,结交了许多文人好友,他最清楚,比起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才子,陆时寒这种德才兼备的才最是难得。
此时他越看陆时寒越欣赏,越看越满意,最后十分豪情万丈的道:“我不仅要帮贤侄引荐京城最好的书商,等刊印成册后,还要向祭酒大人举荐此书。若监生学子们都能用心品读这本《科举笔记,何曾来年科举无望!”
颜芝仪:!!!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他们只是请张大人帮忙介绍合作商,没想到张大人一个激动要帮他们做广告。
它哪怕不能成为国子监正儿八经教辅书,只是让国子监的先生们提一提卖个安利,国子监三千学子,总得有一半是热爱学习、听老师的话积极买辅导材料的吧?那就是一千五百本,哪怕定价一两银子一本,就有足足一千五百两的销售额。
这还只是单单国子监一所学校的销量,且不说在京城苦读备考的学子有多少,国子监乃是是天下名校之首,他们带头买自家的书,其他书院和学子们还不分分钟效仿起来?
想到这些,颜芝仪又一次不由自主做起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梦。
可惜这个梦都没能坚持得长一些,就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击碎了。
在她开始畅想未来的时候,陆时寒已经回过神来,婉言谢绝了张大人的好意。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他!居!然!谢!绝!了!
颜芝仪听得都想吐血。
气人的是张大人竟然也不多坚持一下,很快就顺着聊起了别的话题。
两个当事人谁都不上心,反倒是颜芝仪这个旁听者越想越怨念。
而陆时寒丝毫不受她怨念的目光影响,继续和张大人推杯换盏。
历时几个月终于写完了初稿,陆时寒嘴上不说,其实是有着大石头落地的轻松感,毕竟颜芝仪的事业搞得那么风风火火、声势浩大,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就怕她将自己前面取得成功。
陆时寒倒不是大男子主义,觉得妻子一定要比自己弱,才能维持一家之主的逼格,可是他也不希望她在自己之前取得成功,那样她很有可能一个高兴之下买好宅子,让他从此再也完成不了曾经对她做下的承诺了。
所以陆时寒觉得他至少要赶在仪儿开业之前将书刊印成册,便给了自己一些压力,越临近完稿的时候压力反而越大,因为要开始患得患失、担心靠这本书赚不到买宅子的银钱。
如今冯大人和张大人都给出了极高的反馈,才真正让陆时寒安心下来。他们二人既是长辈,也是他信赖的有识之士,他们给的评价很有份量。
尤其是张叔,他虽然平日里散漫不羁,当了这么多时日的邻居,陆时寒知道他在国子监恪守本分,从不以权谋私,今日能说出要把他的书推荐给国子监祭酒,哪怕是喝多了酒后的激动之言,陆时寒也相信他是发自真心看好他的书。
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患得患失的?
陆时寒心情放松,而张大人在劝酒这方面也算是行家了,加上他们聊得的话题都在围绕着他写的书,让陆时寒少了很多抵抗能力,不知不觉间就被劝得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成功被灌醉了一回,是真醉得不轻那种。
颜芝仪只能放下那份怨念,等他们终于喝不动了,上前想要扶陆时寒回家,拽了半天人却纹丝不动,陆时寒还坐在那里对她笑。
虽然他喝醉的酒品也很好,不像有些人撒酒疯或是睡得不省人事,陆时寒会对她微笑,还是那种一点也不傻乎乎、特别深情款款的微笑,而且院子里来去走动这么多人,他唯独只面向颜芝仪所在的方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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