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头!”赵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下龙头拐杖,沉着脸色冷声道:“祖母不知你在外面都胡听了些什么,但我赵府从不曾贪墨过媳妇儿的嫁妆!”
“那祖母能告诉我,母亲的嫁妆去了哪里吗?”赵若歆面带微笑,神色冰冷,“母亲乃是将门嫡女,纵使外祖父当年再不同意她与父亲的婚事,总归也还是会替她准备上一两担嫁妆的吧?”
“看来你早就问你母亲的嫁妆了!”赵鸿德冲冠眦裂,吹胡子瞪眼睛道:“小小年纪,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为父也不怕告诉你,你母亲的嫁妆是被充入了我赵府公库!”
“老二!”赵老夫人重重呵斥了一声。
“母亲,你看看这歆丫头,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今日不说清楚了,她还当真以为是我们贪墨了虞家的钱财!”赵鸿德死命朝地上啐了一口,恶声道:“你母亲当年去的时候,亲自将嫁妆交付于我。是她自己用嫁妆换我好生待你,有字据凭书为证,你若不信,我立马可以给你取来!”
“既然如此,那便请父亲遵从与母亲的约定,好生对待女儿吧。”赵若歆忽地软和了神色,她与虞柔七分相似的白皙面庞上也适时的露出了几分脆弱。
晶莹的泪水从她一双虞氏特有的杏眸里缓缓地滑落,她对着赵鸿德鞠了个躬,婉转的声音如同杜鹃泣血,弱柳扶风的姿态半点不输陈茹或是赵若月:“还请父亲怜惜女儿。”
“女儿也期望像母亲一样,能够嫁与自己的心上人。那三殿下,女儿着实不喜他,女儿只想找一个父亲这般倜傥高洁之人。”
“你!”赵鸿德指了指自己的嫡女,哑口无言。半晌,他才恼怒地拂袖而去。
偌大的祠堂里,只剩下赵老夫人和赵若歆两人。向来关系亲近的祖孙俩,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陌生和遥远。
清晨的微风拂过,吹灭了赵若歆插上的那柱明香。墙上暗黄斑驳的画像里,赵虞氏眉眼温婉,浅笑恭淑。
“四丫头,你当真要如此吗?”赵老夫人看了看墙上先人们的画像,又看了看自己看似乖巧实则桀骜的四孙女,痛心疾首道:“嫁给三皇子,又有什么不好?”
“嫁给他,又有什么好呢?”赵若歆轻轻地反问了一句,她低着头苦笑道:“祖母,我打小便听您的话,素来也最敬重您。嫁给楚席轩,我当真不愿。您莫要再劝阻于我了,我不想连您也一道儿恨上。”
“罢罢罢,四丫头长大了,再也不听祖母的管教了!”赵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蹒跚着朝祠堂门口走去,像是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这个家,迟早要散了。”
赵若歆看着赵老夫人蹒跚离去的身影,唇边勾起了一抹自嘲。
这个家,又何曾凝聚过呢?
“小姐!”赵老夫人刚走,丫鬟青桔就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饿坏了吧?奴婢给您带了吃的。”
“你怎么进来的?”赵若歆好奇问道。
“青兰姐给门口的花婆子使了银子。”青桔说,一样一样地从食盒里掏小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个案桌。
赵若歆也不忌讳,直接就席地而坐,就着祭祀先人用的桌案用起早饭来。
“青兰人呢。”她问。
青桔眉间一暗:“她去陈姨娘那里了。小姐,我才知道,青兰姐在三姑娘那里放了利钱。”
赵若歆拿着玉筷的手一顿:“她放了多少?”
“她把自己这些年攒的例钱银子全都交给三姑娘了。由三姑娘带她在外面放钱,说是每个月说好的三分例。”
“糊涂!”赵若歆骂道。“我单以为三姐姐许了她什么好处,没想到竟是她自己被三姐姐给坑了!”
“可不是嘛!”青桔忿忿然:“不是,小姐你刚刚说得什么好处?你早知道青兰姐在和三姑娘来往?”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赵若歆岔了过去,舀着甜滋滋的小汤圆儿吃。
“结果三姑娘居然破了产,连带着青兰姐姐攒的月例钱也赔了进去!”青桔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现在外面好些人儿都在追着三姑娘要债,咱们大老爷也在里面。”
“大伯父?”赵若歆微微蹙眉。
“可不是嘛。”青桔神秘兮兮地道:“也是这回事儿闹出来了,大家才晓得长房大老爷给三姑娘投了一大笔银子。”她比了比手,伸出五个手指:“足有这个数儿!昨儿大太太趁着老夫人出门礼佛不在家,到了咱们府上去,差点没把陈姨娘的脸给挠花了!”
赵若歆听得目瞪口呆。
良久,她才叹息道:“我这位三姐姐,着实是生财有道。打小她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青桔鼓着嘴,愤愤不平道:“三姑娘这样对你,小姐您还为她可惜!您的心也忒软了些!”
“我不是为三姐姐可惜,我是为这世道上的女子可惜。”赵若歆轻叹道:“像三姐姐这般才华的女子,若生成男儿,起码也能当一个户部小吏。可惜她生成了女子,便都把头脑用在了邪魔歪道上面,还处心积虑地和我争抢夫君。可说到底,又有什么好争抢的呢?不过是一个臭男人罢了。”
“小姐你的想法总是令人难以理解。”青桔说,服侍着赵若歆布菜用饭:“奴婢只知道,三姑娘她对不起您。那现在听见她倒霉了奴婢就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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