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煜王也可怜啊,他老人家明明是去我们怡红院荡涤淫邪树清风的,结果却被外面无知的好事之人,传成他大白天的跑去嫖妓。”王宝儿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看着赵若歆道:“可见世间谣言,不可尽信。”
“哦。”赵若歆木木点头,除了点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反应。
就听见豹哥继续说道:“不过煜王他自始自终都没有传唤奴家去前院见他呢。可能一来是煜王爷知道奴家是个清倌,守得住自己贞洁清白的本心与身子。二来也是因为,”他自我陶醉地捧住自己的脸,美滋滋地说道:“奴家生得实在太美。就连煜王爷也怕见了奴家以后,他自己会把持不住吧。”
赵若歆:…………
呕。
赵若歆豁然起身,背对着王宝儿。
对不住,再坐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了这位京城名妓。
“妹妹这是怎么了?”王宝儿疑惑地问道。
“坐得久了身子有些麻,站起来走走。”赵若歆勉力微笑。
“这倒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幸蕊她们还没有过来。”王宝儿说,也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呀,她们二人不会是迷路了吧?”
“应该不会吧?”赵若歆不太确定。公主府虽大,到处假山石径的也曲折,但沿路应该有仆役指路才对。
“那就是幸蕊可能不在水榭那儿!”王宝儿惊呼,懊恼道:“她可能是去奴家起先梳妆的地方去寻奴家了。都怪我,没好好交待她汇合的地点。公主府这么大,她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不会走丢了吧?这万一再冲撞个贵人,惹出什么祸事来!”
王宝儿越说越着急,一双美目里盈盈溢满了担忧的泪水,姣美的脸庞也因焦虑而变得苍白。
“好妹妹。”她一把握住赵若歆的手,焦急道:“你能不能陪姐姐一起,去寻寻幸蕊?姐姐一个人,还是个青楼妓1子,不敢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里到处乱走。”
赵若歆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好。”
王宝儿破涕为笑。
跟着方向感不大好的王宝儿出了春日宴宾客休息的院子,一路穿过峥嵘轩峻的厅殿楼阁,绕过两边的抄手游廊,又转过紫檀架子和大理石插屏,沿途看见的丫鬟婆子越来越少,也都没能看见那个穿蓝色袄子的七八岁幸蕊。
再往前,穿过那座彩绘垂花门,便到公主府主人家休憩和栖宿的清静处所了。
赵若歆停住脚步,看向仍然大步往前的王宝儿:“你确定是在前面么?”
“应该是的。”王宝儿说,“看这花园里的树木花石,与奴家来时候呆的地方很像。”
赵若歆想了想,在宾客盈门、四处鼎沸的情况下,公主府倒的确有可能将王宝儿这等作为宴饮惊喜的京城第一名妓,接至清静的主人后院进行梳妆打扮。
“那便继续往前吧。”赵若歆说,也开始担心起那个未曾谋面的七八岁幸蕊来。若幸蕊真是在公主府主家的后院里横冲直撞,那倒真可能会冲撞了谁,到时少说也是要挨顿板子的。
赵若歆主动走在前面,加快了脚步。
穿过那座富丽堂皇的彩会垂花门,便进到公主府后院的小花园。迎面四处葱蔚茵蕴的树木花石,峥嵘嶙峋的假山鳞次栉比,当中是个小池塘,池塘后面一排排厢房和小院隐约可见。
赵若歆朝那排小院走去。
又曲折地绕过几处假山和凉亭,她蓦地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那位七八岁的蓝袄子幸蕊,梳着怡红院丫鬟特有的双包髻,正蹲在假山后边玩蚂蚁。而她的旁边摆着一张檀花小圆桌,圆桌后面是那袭熟悉的身影。
那人头束紫雕青玉冠,身着墨黑修长的衣衫,侧身坐在玄铁鎏金的轮椅之上,一手拖着腮,一手随意地把玩乌金匕首,周身的矜贵又慵懒,正无趣地看那幸蕊蹲在地上数蚂蚁。
听见动静,那人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狭长的桃花眸子微微上挑,似是诧异她的突然出现。
“哎呀!”身后的王宝儿突然叫了一声,可怜兮兮地道:“赵姑娘,奴家不小心脚崴了,你能扶着奴家过去么?前面那个就是幸蕊了。”
赵若歆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见花园另一处方向的小拱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妇人剧烈而高亢的争吵。
“戈夫人不好好呆在二殿下的王府陪产,跑本宫的公主府翻箱倒柜地搜个什么?您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
“臣妇不敢,臣妇就是来参加春日宴的。顺便看看长公主您有没有乱藏什么不干不净的贱皮子娼1妓!”
一行人突然从小拱门里穿了进来,正好与从正院垂花门过来的赵若歆她们撞了个正着。
“你骂谁呢?”名妓王宝儿上前一步,指着戈夫人骂道:“你说谁不干不净!”
“你是谁?”戈夫人一怔,似是意外看到她们俩。
“她是怡红院的头牌王宝儿,是本郡主和母亲一道儿请来给春日宴助兴的。怎么,戈夫人来捉人前,都不事先做好功课的么?”长公主身后的纪静涵跟着冷笑:“什么时候二表兄的丈母娘,竟也插手起大表兄后院的事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把自己当成了太后娘娘,掌管着全宗室的后院呢!”
戈夫人又羞又臊,急迫道:“臣妇找得不是她,臣妇找得是赵家那贱——”她的声音在看到王宝儿身后的赵若歆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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