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一结束,楚韶曜就坐回了轮椅之上。
众人都以为他是踢球太狠,有些累了。以及残疾了十八年,对轮椅产生了雏鸟情节,非必要时一刻儿也舍不得离开。
唯有楚韶曜自己知道,他又站起不来了。废腿又离开了。
不过好在,废腿的身子就在候场的休息厢房里,他片刻就可以见到。
同一时间,安平郡主纪静涵正坐在翰林赵府三姑娘的院子里喝茶。
纪静涵已经连续观看了很多场联赛,早就有些看腻了。她对煜王叔对阵魏国蹴鞠队的赛事过程并不感兴趣,反正事后自会有仆役禀报她对阵结果。在赛前入场发现赵若歆没有来贵宾席观看比赛后,纪静涵即刻就退了场。
她坐着马车来到城东的翰林赵府,却被告知四姑娘一早就出了门去观看煜王爷的比赛了。
故而纪静涵便去了赵府三姑娘的住所。
今日不止是赵若歆,赵府三姑娘也是没有前往蹴鞠场的。
赵若月躺在床榻上,姣好面庞上病恹恹地没有一丝的血色,平日里乌黑柔顺的秀发也未曾打理,而是随意地披散开来,闺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你这都是什么味儿!”纪静涵捂着鼻子嫌弃地说。
“前些天淋雨受凉,大夫给开了些猛药,让郡主见笑了。”赵若月嘴唇干裂,撑着丫鬟的手坐起来倚在床上,勉强地招呼纪静涵。
纪静涵皱眉打量着她,不满道:“瞧你嘴唇干的,丫鬟就是这么伺候的么?你姨娘呢,也不过来管管你?”
“姨娘现在每天都被祖母叫到跟前侍奉,哪里有空来管我?”赵若月苦笑了一声。
纪静涵看了看她,忽地问道:“你知道赵若歆喜欢蹴鞠么?”
楚韶曜回到暖阁,果然看到赵麻子眼中已经恢复了神采。最主要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大芝麻饼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她啃完了还是扔掉了。
楚韶曜远远地看着狡黠灵动的赵麻子,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他刚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张屠夫从他身后跨了过去,走到赵麻子身边,大力拍着她的背:“麻子,你没能上场真是太可惜了。你没看到哥哥我刚才在蹴鞠场上,那是一个英姿勃发、风流倜傥啊!”
楚韶曜看着张屠夫的手,眼神微妙。
偏张屠夫和赵若歆都毫无自觉。赵若歆吹了声口哨,压沉嗓音自动就进入了赵麻子的角色:“我在暖阁里透过窗户看见啦,张老哥。您果然是我城南野生圈第一大触,谁都不能跟您比!”
“那是!”张屠夫得意:“不过也多亏了你送的鞋,谢了啊,麻子!”
赵若歆拍着张屠夫的肩膀,哥俩儿好的道:“咱俩谁跟谁啊,张郎!”
张郎是张家娘子对张屠夫的爱称,每回张家大娘子都会中气十足地朝蹴鞠场上大喊:“张郎,回家吃饭啦!”
久而久之,偶尔地一起踢球的兄弟们也会挤眉弄眼地跟着张家大娘子一道儿喊张屠夫叫张郎,起得是促狭和逗弄的玩笑之意。
是以,张屠夫听见这声“张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笑呵呵地就应了。
看在楚韶曜心里当真是如同过山车一样心续百转。
他一会儿觉得赵麻子是不是暗恋张屠夫。一会儿又觉得赵麻子和张屠夫之间坦坦荡荡,都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头的赵若歆和张屠夫还在嘻哈开着玩笑。
赵若歆拍了拍张屠夫的肩膀,笑道:“张大哥,我在后面儿可都听见了。你一共欠了煜王爷四百三十斤肉,你可不许赖账啊!”
“唉,这一不小心,两头白花花的老母猪就欠出去了。我老张这心,痛啊!”张屠夫指着心口,愁眉苦脸地说,语气里却满是得瑟。
“得了吧,你赢的那个小金杯,都够你买十头老母猪了!”李铁匠酸酸地道。
“不,那你就想错,哪有这么简单。”张屠夫一脸严肃。
“哦?”见张屠夫这般神情,李铁匠也严肃了起来,他一脸惊讶和愤慨地道:“猪肉价格竟然又涨了么?真是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赵若歆跟着愤慨。
“不,我的意思是,”张屠夫摆摆手,得意地道:“你老李拿着小金杯,只能买十头老母猪。但是我老张,却能买到二十头。谁叫我老张买猪肉,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呢?”
“呸!”李铁匠唾弃:“果然奸商,满京畿的猪肉摊子,就数你家注水最多。”
张屠夫一脸笑眯眯,纯当是赞美。
赵若歆跟着鼓掌,习惯性地调动气氛:“张大哥真厉害!我赵麻子最羡慕猪肉自由的人了,能嫁给张大哥这样的汉子,我张嫂子有福气!”
楚韶曜心中更酸。
众人嬉闹了一阵,互相挥手告别。赵若歆和青桔也跟着一起告别,唯恐再呆下去会被楚韶曜给发现端倪。
“赵嗣。”楚韶曜单独叫住了她。
赵若歆回头。
她看到楚韶曜绮丽俊美的面庞在夕阳余晖下晦暗不明,曜如黑石的深邃眸子里,似有万千情绪在涌动,欲语还休。
和煦的微风吹过,柔和地拂在二人的面庞上。楚韶曜久久没有开口,空气中莫名地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因子。
赵若歆突然有些心慌,心脏跳动得厉害,她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