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晴空里的一声霹雳,陡然劈在赵若歆的身上。
“你、你说什么?”良久,赵若歆木木地问。
“本王说,”楚韶曜嘴角噙着笑意,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本王早知你赵嗣是个女子。”
寂静。
长久的寂静。
沉默,是今晚的煜王府。
如果有地洞,她赵若歆愿意驮着煜王爷一道儿钻进去。
“怎、怎么发现的?”半晌,赵若歆才找回自己,虚弱问道。
楚韶曜本想一鼓作气地说出我不仅早就发现你是名女子,我还发现了你就是小时候扛着我爬树的赵府嫡女,且我打小就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这份感情经过我的努力压制已经日趋淡薄,可在近来知道你的就是我的腿儿我的半身以后,我日思夜寐心心念念梦里心里都是你,对你的感情早就浓郁厚重坚不可摧不可破灭了,你可不可以同样地喜欢上我再嫁给我,哪怕对我的喜欢只有一点点也可以,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可他看着废腿只被戳穿性别后就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不要急,慢慢来。
他告诉自己,耐心一点,他总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嫁他。心甘情愿的,喜欢上他。
“其实你伪装男子伪装得挺多漏洞。”楚韶曜回答,“也是本王先入为主地认为附身本王这名男子腿儿的人,势必也是男子。加之后来查到的城南蹴鞠手赵麻子,也不会让人联想了女子去,便认定你是儿郎了。”
“后来是你骗了本王去往怡红院的那次。”
“本王从男扮女装的王宝儿那里得到灵感,想着既然王豹可以男扮女装,那你赵麻子当然也可以女扮男装。”
“由是本王将你带入女子身份,这才发现一切早已有迹可循。许多你将你当成男子后违和的地方,也都说得通了。譬如你对沐浴汤包如数家珍,等等。”楚韶曜眸眼含笑,“尤其是你初时对那套粉色裘衣的喜爱,大晋毕竟不会有几个喜爱粉衣的男子。”
他饶有闲情地指点道:“下回你再扮成男人,切记莫要露出太多的闺阁女儿娇态了。”
赵若歆:……
她平日里扮成赵麻子也没有露出多少女子娇柔之态好吧,都是日日附在楚韶曜腿儿上,两人完全负距离的接触,她便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真性情。
而且,因着笃定楚韶曜不可能将赵麻子同赵府嫡女联系在一起,她从起初便也没怎么过分刻意的提防过。
“所以你,”赵若歆艰难地写道,“将别院布置成粉红汪海,在煜王府内内外外大搞粉红摆式,竟然都是为了我?”
“不然呢?”楚韶曜反问。
“我以为真得是你自己喜欢上了粉色。”赵若歆说。
“怎么会。”楚韶曜失笑,嗓音里带着一份包容和宠溺:“本王是为了让你住得更自在,才将府邸和别院布置成女子闺阁模样,你不是喜欢粉色吗?怕你心里有负担,本王才会说自己也爱上了粉色。不过只要你喜欢,本王就也会跟着喜欢的。”
赵若歆:……
赵若歆心情复杂,未曾料到脾气暴烈的大晋煜王,竟然也如此的委曲求全。
“所以崔白她们?”赵若歆又问。
“她们都是本王特地为你挑选的小丫鬟。毕竟你是女子,还是应当用丫鬟们伺候合适些。”楚韶曜唇角勾起,嗓音里隐隐带着一丝邀功的味道:“怎么样,她们几个小丫鬟用着还顺手吧?”
赵若歆:……
赵若歆已经麻了。
“谢谢啊,挺顺手的。”她用力写道,“我很喜欢崔白姑姑她们。”
刻意将姑姑两个字写得大大的。
“你喜欢就好。”楚韶曜满意地点头,对偌大和突兀的姑姑二字视若不见,并没有因此就在府邸里增配真正年轻貌美小丫鬟的打算。
赵若歆整个人都木木的,不是很好。
良久,她才换缓缓问道:“你既然知道我赵麻子是名女子了,你,不觉得我很粗鲁无礼么?”她字迹潦草,含着一丝隐约的自暴自弃:“我还混迹在男人堆里蹴鞠,还和李铁匠他们称兄道弟。”
这世间的风俗就很奇怪。
蹴鞠这类运动,就好似是男子专属。女子一旦做了,就是大逆不道。
昔日赵若歆是因为楚席轩才爱上蹴鞠的。
楚席轩作为晋朝三皇子,在每年的蹴鞠联赛上都是主力,他本人平日里亦会分出不少精力用来练习。
赵若歆为了能和未婚夫多一些共同话题,便也私下里跟着偷偷练起来。想要在未婚夫蹴鞠的时候,能够在旁边陪伴一二。日后两人成了亲,关起门来也能多一项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可楚席轩见她踢过几次,便委婉劝诫她要注重皇子妃的仪容仪表,蹴鞠这等粗鄙运动,还是少碰为妙。
打那以后,赵若歆便再也不在楚席轩面前蹴鞠了。
其实赵若歆不太明白,明明蹴鞠和骑射没什么区别,都属于体力运动。可女子尚可掌握一点骑射之术来彰显贵族地位,于蹴鞠、摔跤、五禽戏等这类体力活动,女子一旦碰了,往往要遭受世人唾骂和鄙夷,称其不守妇道和不遵女德。
一项运动而已,又和女德女戒这般的品行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赵若歆私心觉得,这些都是男人们给女子设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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