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四妹妹你替我留心。现在定下的这个,虽然只是个和父亲一样的六品小官,还马上就要出任外地。可他二十几岁,功名是自己考来的,官职也不是似父亲那样的虚职。我嫁过去是他的正头娘子不说,他就是冲着我赵府文俭公的牌匾,便也不敢欺侮了我去。”
“二姐姐。”赵若歆叹气,止住了赵若锦留心不留心的话头,岔开话题道:“你嫁了人以后,这府里就再没有一个我能说话的人了。”
“从前也未见得你有多和我说话。”赵若锦笑,“从前你都只喜欢赵若月那个庶女,如今我要走了,你倒开始舍不得我了。”
“从前是妹妹不懂事。”赵若歆说。
但其实过去的确是没有许多话可讲的。赵若歆从前一直都很忙,不是忙着上课学各种技能,就是要进宫去看各位主子娘娘,顺带还要参与各个公主小姐举办的诗会画展,剩下的时间还要分出固定的份额去城西看贺老夫人。恨不得每日里时间都能掰成几瓣用,便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和隔壁府上的堂姐整日里聚在一起闲话。
当然赵若锦也只是说说而已。
大家族里姊妹众多,事务也多,互相关系比起亲密无间更容易是生疏守礼。赵若锦和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就是同样远嫁的大姑娘赵若婧,关系都不甚亲厚,又遑论是堂妹赵若歆。也就最近这半年,两人才开始真正亲近起来。
堂姊妹两个一时相顾无言。
“马上就二姐姐的好日子,我不该说这些丧气话的。”赵若歆笑道:“二姐姐马上大婚,我本应送些金玉首饰给二姐姐做头面。但二姐姐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现有的东西不多,还都是宫里赐下的旧物,轻易送不出去。而且退亲后,我又把贤妃娘娘和三殿下这些年送来的东西,都一文不少的还了回去,眼下我手里着实没有多少银钱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整这些虚的了。”赵若锦抹着泪,“你虽是二叔父的唯一嫡女,可日子不见得比我宽宥多少。况且你是妹妹,我是姐姐,你原先也不必要为我准备什么。”
“理是这么个理,可情义上我总该向姐姐出些心意的。”赵若歆拿出一张单子,正是楚韶曜前几日送来的那些药材清单。她将单子递给了赵若锦:“我思来想去,念着渝州偏远,二姐姐此去沿路颠簸,许是要受不少车马之累。便将近日新得的一些补品药材送给姐姐,都是燕窝人参一类的好东西,姐姐沿路兴许用得上。”
“这就是前些时候煜王爷送给你的东西?”赵若锦接过那药材单子细看,而后惊得直咋舌:“竟然这么多?这些可都是宝贝,你竟然都给了我?”
“我自己也留了一点的。”赵若歆笑,“只要姐姐不嫌弃我送药材是不吉利就好。”
“怎么会不吉利,极品的燕窝松茸人参雪莲,你送的都是危急时可以救命的东西。这些在京里都是有价无市,又何况是在那渝州。”赵若锦细细摩挲着那份单子,好一会儿才羞赧道:“我走后不久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原先我也给你备了一套首饰,可现在跟你这副清单比起来,那套首饰就太单薄了。我得回去给你重新准备一份大礼。”
“那我就等着二姐姐的大礼了。”赵若歆笑了笑,忽而歪头娇憨道:“其实我很羡慕二姐姐。你的嫁妆虽然不比那等勋爵之家的女儿丰厚,可也是大伯母亲自用心准备的。而我的嫁妆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当初陛下说他会叫大内给我备嫁妆,可如今定然是没有了的。以后我嫁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若锦低头摩挲着药材单子,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晁家就正式派人来迎亲了。
因着晁文林刚接了任命,要赶着去远处的渝州赴任。故而两家从定亲下聘到大婚,总共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匆匆忙忙的,赵府二姑娘就走完全程的嫁出去了。
婚礼倒是办得很热闹。
装病的赵鸿德出来主持,赵若歆也去往隔壁府邸帮着操办,几日里又贴进不少体己东西进去,急得青桔都拉着她说:“小姐,您得为自己考虑。二姑娘又不是您的亲姐姐,您何必要对她这般掏心掏肺?”
赵若歆便只是笑,仍然自顾自地将自己房里所有能送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股脑儿地送给赵若锦添妆。
东西其实不多。可一个箱子接一个箱子的,都是真正的金贵之物,就显得特别气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赵氏两府也素来存在攀比的,尤其是仆役之间。通常长房的人会说赵老夫人在长房,祠堂也在长房,所以长房更高贵些。二房的仆役就会跟着道,可二老爷官职高,二房还有学堂,比较起来还是二房更出彩。
现下赵若歆给堂姐添妆的举动,就令翰林赵府的不少仆役都很忌愤,逢人就夸张道:“二姑娘的嫁妆里得有一多半儿,都是我们家四姑娘备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四姑娘才是二姑娘的亲娘呢。”
还有人说:“四姑娘是不是因为被三皇子退婚,嫁不出去了,所以才会把这些年攒下的东西都送给二姑娘,而她自己再也不抱有嫁人的希望了?”
总之几天时间,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
到最后,就连赵老夫人都听了风声,出来委婉地劝阻赵若歆,说知道她心善,与赵若锦关系好。但也应该为自己以后考虑,好东西都送出去了,不提将来嫁人,就说半旬后的及笄礼该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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