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
赵若歆在身后扯了扯楚韶曜的衣角,及时将他从暴虐嗜杀的风暴中拽了出来。
楚韶曜回头看了一眼赵若歆,满脸残酷阴翳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收回短剑,拿绢帕细细擦拭掉上面沾染的血渍,朝楚席轩嗤笑了一句:“滚。”
魂飞魄散的楚席轩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赵若歆望着形容狼狈的前未婚夫,心绪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如今见着依恋了十三年的席轩哥哥,竟然内心如此平静,生不出一丁点的同情或是好感。见着楚席轩与楚韶曜争锋对峙,她也第一反应是想要维护分明占据上风的楚韶曜,叱骂与自己自幼便交好的青梅竹马楚席轩。
真不知道是她自己天性凉薄,还是楚韶曜这个人擅长蛊惑人心。
“歆歆,你刚刚唤本王名字了。”楚韶曜回头,谄媚讨好地望着赵若歆,就差没在腰椎骨上插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来大幅度摇摆:“你唤本王韶曜了,本王很是满意。不过,”他面露迟疑,商量道:“你光叫韶曜两个字,容易让人误会成你在叫着一朵羞答答的娇花儿,不如你还是唤本王叫曜哥哥吧?或者曜儿哥哥也行。”
“我看我应该唤你叫狗芍药儿!”
赵若歆掉头就走,回到祠堂屋子里去。
“那还是把后添上的两个字去掉好了,”楚韶曜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只唤本王韶曜就好。”见赵若歆不理睬他,又讨价还价道:“那去掉一个字也行,只唤本王韶曜儿就好。”
赵若歆懒得搭理他,径直去找自己的琉璃灯笼。
剩着楚韶曜在后面嘀嘀咕咕:“狗韶曜儿就狗韶曜儿吧,四舍五入就是够韶曜尔,追韶曜尔。这证明胖丫头时时刻刻在心底想着要够本王,要触碰本王,是她想要向本王靠近的证明。”
赵若歆听见他的嘀咕,简直又气又笑。
她拎起琉璃灯笼,转身问楚韶曜道:“王爷是怎么过来的?”
“你家府里的仆役不敢拦本王,你大伯府上的仆役就更不敢拦本王了。无人拦阻,本王就过来找你了。”楚韶曜顾左右而言他。
“王爷知道我不是说得这个。”赵若歆说。
“就是突然很思念你,于是就过来看看。”楚韶曜说。
“下午刚见过,晚上就开始思念,然后大半夜地翻1墙头跑过来么?”赵若歆好笑。楚席轩来的时候尚有仆役回禀,而楚韶曜过来,却没有一个仆役事先禀告于她,且楚韶曜的鞋底还沾着青苔和藤萝叶子。
这摆明了,煜王爷不似楚席轩那般是走着正门通禀进来,而是抄着近路翻1墙头而来。
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令刚得知亡母死因的她,措手不及。
方才有着楚席轩在场,赵若歆下意识地就去维护了楚韶曜。在楚韶曜刻意向楚席轩宣誓主权时,她也不由自主地去主动配合。当着楚席轩的面,两个人不自觉的就萦绕起甜蜜氛围,向楚席轩这个外人洒足了狗粮。
然而当楚席轩离去,此刻只余下她和楚韶曜两个人时,陈侯夫人讲述的亡母去世内情便又冒了出来。
赵若歆内心混乱,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楚韶曜,面对这个刚刚确定关系的恋人。
沉默中,楚韶曜忽得抬头,认真地注视着赵若歆的眼睛,如同金玉击石般清冽的嗓音里,浅浅隐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赵若歆,你说过你愿意的。”
赵若歆右手笼在宽阔的素罗水袖里,那里藏着她从烛火下救下的虞柔手谏。数个时辰前,陈侯夫人那句楚姓男子皆是她仇人的话语,仍然历历在耳边回响。在亡母深恨皇室宗亲的前提下,赵若歆的确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嫁与大晋煜王。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自己犹豫了。
楚韶曜墨染的瞳仁黯淡了些,他叹口气,接过赵若歆左手中的琉璃灯笼:“本王来提灯吧。你不是个左撇子,可自本王进入院子起,你都一直只用左手,右手始终掩在袖子里。歆儿的右手是伤到了吗?”
“没有。”赵若歆下意识将右手往后缩了缩。
“你时常叮嘱本王要爱惜身子,说本王的身体发肤有一半儿都是归于歆儿你的,不可擅自损坏。怎么到你自己这里,就可以随意糟践自己的身子了么?”楚韶曜不悦地蹙眉,语调也恢复了赵若歆熟悉的家长说教口吻。
“我没有糟践。”赵若歆反驳。
“手伸出来给我看看。”楚韶曜沉声说。
赵若歆的嘴唇不服气地动了动,到底还是轻轻将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宽阔的素罗广袖落下,从袖口绣着几朵的绯红芍药里伸出了雪白的一段手腕,水葱一样细腻鲜嫩的手指上,燎着老大一个水泡,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楚韶曜愠怒。
赵若歆慌忙缩回手指,吐了吐舌头。
“是他弄伤你的么?”楚韶曜眼神如刀地扫向睡在地上的赵鸿德。
“不是。”赵若歆摇头,想要将燎着水泡的素手藏到身后:“是我自己不小心烫伤的。”
楚韶曜逮住她想要藏起的手,举着水泡放在唇边呵气,嘴里还在不满地说教:“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低着头,凑着昏黄的烛火仔细地看着赵若歆手上的水泡,轻轻缓缓地吹着气,温柔地将水泡上覆着的倒刺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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