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般为我母亲抱不平,是打算亲自替我母亲报仇么?”她不阴不阳地说。“请问夫人打算如何向陛下报仇,造反谋逆吗?”
陈侯夫人惊惧起身,四处环望:“小小年纪,一出口就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悖言!”
“难道不是夫人左一句说起楚家嫁不得,右一句又反复暗示陛下是我的仇敌么?”
“如果夫人不打算替我报仇,又为何要将此惊天秘密告诉我呢?难道夫人是指望我一个小小弱女子,去行刺陛下为母报仇么?”
“如果夫人无此打算。那么不如就似先头十几年未曾阻挠我和三皇子定亲时那样,仍旧对我和煜王爷的亲事视而不见吧。”
陈侯夫人定定地看着赵若歆,仿佛第一回 认识她一般:“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只可惜是个忘恩负义、不恤亲长的白眼狼。为了自己的喜好,连自己亲娘的遗命都不顾了,不忠不孝,惹人唾弃。”
“夫人言重了。”赵若歆说,“我虽年幼才疏,却万万不敢做那不忠不孝之徒。母亲已逝,父亲犹在,我正是因着出于孝心,才会选择听从父亲的话与煜王爷结亲。至于忠,煜王爷既是楚姓宗亲,又与陛下亲兄弟,那么我将来照顾好他,那便是忠于皇庭,忠于大晋了。”
“倒是夫人您,三番两次挑拨我与陛下及煜王的关系,才当真是其心可诛。”
“从前各种宴席上远远地瞧见你,总见你在贤妃手边伺候,低眉垂眼、静若秋水。那会儿我只心疼你被贤妃管束得很了,却不见你这般巧舌如簧。”陈侯夫人说。
赵若歆微笑:“从前我远远地见着夫人,也只知夫人知书达礼、蕙质兰心,从而心生仰慕。”
“你父亲说得没错,你既搭上了煜王,翅膀便也硬了。性子和脾气也都跟着执拗起来,不再将我这个伯母放在眼里了。”
“夫人乃是堂堂侯爵夫人,还是亲替我加笄的长辈,我未有一日不敢不敬重夫人。”
两人不欢而散。
陈侯夫人拂袖离去。
“小姐。”陈侯夫人走后,青桔心惊胆战地推门进来:“您不愿与小侯爷结亲直接拒绝就是了,您又何必和侯夫人争吵?”
“方才奴婢在外面都能听到里边儿闹出的动静,隐隐还有些造反什么样的话,可吓死奴婢了。幸好奴婢一直在外面守着,否则今日的话要是被外人听去了,指不定要怎样呢!”
“侯夫人是长辈,还有恩于我。我也不想同她吵。”赵若歆叹口气,“可她看似慈蔼,说出来的话却似是软刀子杀人。若我是那性子绵软的女子,定就要被她给唬了去,此后一直沉浸在对亡母的痛苦歉疚之中不得安生。”
“侯夫人也是出自好意。”青桔道,“她与先夫人是手帕交,一心望着您好,想要讨您当儿媳回府照顾,才会说话难听了些。大概那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青桔,你应该父母俱在,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和几个妹妹?”赵若歆问。
青桔点头:“没错,我爹娘生了六个孩子,我是中间的一个。幼时家里穷,便将我卖进了府里给小姐当丫鬟。”
“我记得你爹娘也挺疼你,还拎着东西过来瞧过你?”
“爹娘前年的时候是来看过我,那会儿多亏了小姐开恩,放了我半旬的假期带着爹娘逛了京城。”青桔陷入回忆,笑着回答。
“那你会时常想念你爹娘和家中姊妹么?”赵若歆问,“若我现在放你回家,你可愿意回去?”
“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直接告诉奴婢。奴婢一定改。”青桔哭着跪下来,“您千万不要撵奴婢走!”
“瞧你想到哪里去了。”赵若歆将青桔扶起来:“好端端的我为什要撵你走?”
“那小姐乱说什么?”
“我就是问问你和你爹娘的关系。”
“奴婢自幼离家,若不是爹娘前年来看奴婢,奴婢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至于家中的两个哥哥和姊妹,因着未曾相处过,更不剩下多少情谊。说实话,奴婢也就只对爹娘还剩下一点赡养心,逢年过节会寄回家一点钱财侍奉二老尽到责任,其他便再也没有多余感情了。”
“你好歹还见过你爹娘,都已经如此。又何况是我。”赵若歆说,“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自我有记忆起,我身边被没有名为母亲的存在,我从来都只将她想象成一个万事只为我考虑的顶好母亲形象。”
“想着若是她还在,她定会千般万般地疼爱我,对我所求无有不应,对我所顾无微不至。”
“我这般自我想象了十几年,却突然蹦出一个陈侯夫人。告诉我,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就已经包办了我的亲事,并且还极端仇视强权,想要让我去背负她的血海深仇。”
“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青桔道。
赵若歆点头:“我也觉得是误会,处处充满违和感,可具体哪儿违和,我又抓不住。”
“总之,说我忤逆也罢不孝也好,我确实是不打算听从母亲遗命的,也不会将母亲定下的指腹为婚放在心上。因为确实是,”她叹气道,“我都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啊。”
陈侯夫人离开赵若歆的小院,返回前厅,与安盛侯陈明维一同坐上马车离开赵府。
“看你这满脸的怒气,那赵家丫头拒绝了你?”安盛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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