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先帝陛下只有一个儿子,你希望是谁?”他忽然笑着问道。
“当然是老七咯!”怀真没好气道。
“亏你还记得他,”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刚跑去哪里玩了?连今晚的送行宴都忘了吗?”
“刚才……”她眼中秋波流转,脸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道:“我找飞鸾说话呢!怎么啦?送行宴还要我操持吗?”
“不敢不敢,”他收回手,将战报折起来,笑着道:“这种事府中自有人办,你只需要和我去接皇叔他们就行了。”
说到皇叔,怀真立刻想起了平襄郡主,忙扯住他手臂打趣道:“此次再见前未婚妻,心中做何感想?”
“赞她好眼光,觅得佳婿啊!陈郎才德胜我百倍,真心祝愿他们百年好合。”他老老实实道。
怀真顿觉无趣,欠身舒臂道:“我去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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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宴之前,怀真被李晄唤了出去。
二人沿水廊上了湖中观景台,满眼秋色醉人,可惜都无心观赏。
“我明日启程,打算先回封地潞城,等站稳脚跟再图后计。”李晄道。
“陆家如何了?”怀真问道。
李晄苦笑道:“你这是什么时候都惦记着我的后台?放心吧,六皇兄自诩仁义之师,王家又多贤才良将,不会像雍州军那样靠杀戮立威。陆家是大族,六皇兄想要成事少不得要靠世家支持。”
他说到此眉头一皱,语带厌恶道:“这些世家豪族简直是万恶之源,狗咬狗一嘴毛,没有一个无辜的。他们不把朝廷放眼里,也不将百姓当回事。这些人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三皇兄倒是有此心,奈何壮志未酬。”怀真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别愤世嫉俗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先设法保住性命吧!我已着人借道梁州去南阳送信了,若是能和宛城取得联系,我会做好安排的。”
“什么安排?”李晄奇道。
“你觉得世家豪族无人性,定然不愿受制于人甘当傀儡,不如去宛城吧!只要你别把我的家业败光,怎么折腾都行。”怀真摊手道。
“喂,你这个人说话也太不中听了吧?我正感激涕零呢……”李晄没好气地在她额上敲了一计。
怀真笑着捂住额头退开了一步,推开他的手正色道:“我说认真的呢,宛城总得有人坐镇,你去最为合适,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皇叔如今立场已明,为我主婚之事相信不久便会传到洛阳,我怕王家会有异动。”
李晄沉吟片刻,扫了眼周围,凝眉道:“这种时候,你还重用王家人,就不怕她吃里扒外?”
怀真示意他放心,“别把我当傻子,我虽诚心待她,但该提防的还是会提防。”
“这就好。”李晄点了点头,瞧了她几眼,踌躇道:“那我……可真把葭葭带走了?”
“她如今好些了吗?这几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怀真低声道。
“她怕惹你不高兴,哪敢出现在你面前呀!”李晄温声道。
“她还是觉得崔晏不该死?”怀真反问。
李满脸困惑,拍了拍脑袋道:“我私下盘问过很多次,她实在招架不住了跟我说……太荒谬了,你肯定不信。她跟我说,她在高奴初见崔晏那晚做了个梦,梦到崔晏是她父亲。这不是胡扯吗?”
怀真僵硬地干笑了两声,突然问道:“她没说她母亲是谁?”
李晄摇头道:“我没问,万一她真指认出来了,还不得吓死人?我想着此番回去找名医给她看看这里。”他指了指脑袋,“还有啊,再多做几场法事驱驱邪,看看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怀真失神地望着水面上飘坠的黄叶,闷声道:“是该如此。”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你说,会不会是崔晏的鬼`魂在作祟?”李晄压低声音,眼神诡异道。
“胡说什么?若是崔晏,他应该来找我呀!”怀真不由激动起来,声音陡然提高道:“我不怕,什么孤魂野鬼我都不怕,冲我来……唔!”
李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紧张道:“快别瞎说,一个葭葭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怀真扯开他的手道:“你跟葭葭说,若她还念及昔日恩义,让她今夜来找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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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宴极为盛大,虽然很多宾客已经离开了,但在场的还有五六百人。
不仅庭中,就连檐下和两边回廊也摆满了食案,到处灯火通明,满是欢声笑语。
厅内入座的都是王公贵胄及高官,丝竹管弦,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众人不由昏昏然,似乎都愿沉醉其间,忘了今夕何夕。
宴罢已是亥时,怀真和宗室众亲眷作别后,便先回去了。
她席间饮酒不多,意识依旧是清醒的,陪同侍宴的是董飞銮,王嬍身份敏感,所以留在院中。
众人刚从夹道走过来,就看到王嬍站在阶下张望。
董飞銮忙上前询问了一番,转回来望着怀真,小声道:“葭葭来了!”说罢朝怀真身后使了个眼色,众婢都识趣地悄悄退了下去。
正屋阶下的青色方砖擦洗的一尘不染,那里跪着个娇小玲珑的素衣少女。
怀真轻轻走过去,敛起裙幅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檐下挂着一排灯笼,昏黄的光晕洒遍了她们周身,似乎带着薄薄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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