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见见她,只要你答应,我就永远消失。”那人语气恳切道。
“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一旦我放松警惕,你就会慢慢主导我的意识,最后完全夺取控制权,我将沦为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他面沉如水,丝毫不为所动。
那人久久凝望着他,眼中突然流露出诡异的笑,“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包括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你的癔症不轻,等有一天痊愈了,就再也不会受到头风症的折磨。”
他不由瞠目结舌,下意识地大声反驳:“简直荒谬至极。”
那人倏忽之间到了眼前,逼视着他道:“你还不明白吗?若我是真实存在的,为何等到今日才想起过往种种?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谢珺,同样,也只有一个泱泱。你早就预料到是你害死了他,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臆想出了一个幻影,将所有过失和罪责都推在他身上,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和愧疚。”
“时至今日,你还想继续逃避吗?若不能坦然面对过去,又如何承担得起将来?”那人从容上前穿透了他的身躯。
一阵凉意侵入心脾,他像是突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四肢百骸被无形的压力挤成了齑粉,在无边的暗流中飘荡了许久,最后缓慢地重新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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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醒来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犹在胸腔里回荡。
她哽咽了一下,喉中像火烧一般灼痛,她的左手被攥在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掌,熟悉而亲切的触感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泱泱、泱泱,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对不起,我没用……”耳畔传来低哑的呢喃声。
怀真睁开眼睛,缓缓偏过头,昏黄灯光映着谢珺憔悴灰败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令人心碎,她不忍多看,轻轻垂下了眸子。
他并未戴冠,像是磕破了头,额上密密匝匝缠了一圈绷带。
怀真发现他左眼破天荒地戴上了眼罩,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离开洛阳时她送的。
她想开口安慰他,刚吸了口气却觉心口一阵剧痛,不由蹙起了眉头。
“乖,别动——”他紧张地轻按着她的肩,回头吩咐传御医。
怀真这才发现要小心翼翼地呼吸,心肺处像是梗着什么东西,稍微用点力就痛得要命。
那日避无可避之时,葭葭忽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桃木剑穿过葭葭的身躯刺入了她的胸肋,但是悲伤和震惊压过了剧痛,所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伤势。
直到此刻,随着意识地苏醒,痛楚也渐渐传遍了全身。
她的右臂被竹片固定着,半分也动弹不得。
御医就在隔壁候着,一听到传唤便急急赶了过来。
等把过脉查看过伤势后,谢珺忙上前追问情况。
两位御医对视了一眼,齐齐望向了怀真,刘御医道:“殿下伤势虽然沉重,但只要遵医嘱好生静养,当不会恶化。”
宋御医硬着头皮,惴惴道:“如今更应该担心的是驸马……”
“我好着呢,”谢珺不由得截过话头,不耐烦道:“二位还是下去为殿下备药吧!”
怀真抬起左手,示意他们留下,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去。
他面露不忿,往榻沿一坐,道:“我不走。”
“驸马,殿下伤在心肺,万万不能动气。”宋御医道。
谢珺慌忙站起身,回头望了眼怀真,见她神情还算平静,这才吁了口气,垂头走了出去。
怀真有些紧张地望着他们,用眼神询问。
宋御医叹了口气,指了指胸口道:“是心疾。”
怀真满面愕然,挣扎着摸了摸胸口的面纱,“和我一样?”
刘御医忙指了指头,解释道:“就是癔症。”
怀真愣了一下,定了定神轻问道:“确定?”
两人齐齐点头,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种种迹象表明,他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当然也有所察觉,可是他讳疾忌医地厉害,压根不听劝。
“将来再受到什么刺激,怕是真会疯的,到时可就药石难医了。”宋御医叹道。
刘御医见怀真满面担忧,忙劝道:“殿下先放宽心,驸马的脉案我们悄悄收起来了,等回去好好参详一番,看看该怎么治。”
怀真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御医们刚一走,谢珺就掀帘进来了。
怀真还担心他闹脾气,没想到他对方才之事只字未提,径直走过来喂她喝参汤。
他忘了自己有视觉盲区,因此那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颇为吃力,到了后来只差贴到她脸上了。
怀真既好笑又心疼,实在不忍见他如此为难,便抬起左手握住了他托着玉碗的手,轻声道:“让婢女来吧!”
他怔了一下,抿着唇点了点头,出去唤婢女了。
怀真喝汤时一直望着婢女发鬓上的白花,眼泪悄然滑落,没入了枕中。
谢珺坐过来,轻轻擦拭着她的眼角,无言地安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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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意要陪侍,怀真拗不过,只得让他在榻前打地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断臂处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原本她可以挺过去的,可是他在这里,她就变得脆弱起来。
她受伤的右臂露在被外,因为血脉不通,手掌苍白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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