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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官‘陈情’过后,武将接上。先是南军,其后是北军。
    怀真和李晄如同泥雕木偶一样,默默站在那里接受着群臣的控诉。
    虽然她心中深以为然,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否则将来指不定被谁乱扣一顶帽子呢!看到众臣涕泪恒流悔不当初的样子,她便想起了那个口称‘身为人臣,不可妄以君主’的谢珺,一时间唏嘘不已。
    待到大家吐完苦水后,总算想起来将他们迎进寺院中。
    景明寺在御道东边,位于宣阳门外一里处,东西南北各五百步。
    林木蓊郁芳草鲜美,青凫白雁出没其中。山池交错绿水悠悠,红鲤青鳞浮沉其里。青台紫阁复道相通,幡幢若林香火鼎盛。
    原是城南最大的胜景,如今却一派萧索,只剩断垣残壁,曾经的殿宇画堂楼阁廊庑大都遭焚烧或拆毁,古树佳木也被砍伐,入眼处只见满目疮痍,秋草枯萎清池干涸。
    正殿的台基上各搭着赤色和紫色的华帐,外面铺着锦毡绣毯,设有神龛香案。
    看得出来,太常尽力想将场面搞得恢弘隆重些,奈何战时紧迫百废待兴,所以一切都显得捉襟见肘。
    “景明寺也遭叛军洗劫了?”怀真忍不住问道。
    郑宜摇头道:“不是,前年冬天气温骤降,暴雪连连,附近百姓为了取暖,蜂拥过来拆除了门窗房梁等,后来连神龛佛像也没能幸免。”
    既如此,怀真便也没觉得痛惜,点头道:“佛家慈悲为怀,若是舍弃寺院能让百姓活命,也算一桩善举。”
    李晄不由挑眉,暗笑道:“等哪一天他们去拆你的家了,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怀真忙问郑宜道:“朱雀坊也受到波及了吗?”
    郑宜干笑了两声,“也不算波及,这两年,楚家令以您的名义广施善心,救济老弱妇孺,您府上如今已和市井差不多了。”
    “如此甚好,”怀真顿觉欣慰,“若我在的话,也会这样做。”
    “对了,韩王府如何?”他见李晄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
    郑宜轻咳了一声,有些难为情道:“韩王府邸……曾被叛军占据,后遭洗劫……”
    “那个……你回去了可以先住我那边,”怀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大度地拍了拍李晄的肩膀道:“就当是自己的家。”
    “这倒不必,”郑宜摸了摸鼻子,笑吟吟道:“韩王殿下无需回府,即刻便可入主温德殿。”
    温德殿是皇帝寝宫,听到这三个字,怀真莫名兴奋起来,忙转头望向李晄。
    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神色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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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自入帐,沐浴更衣毕,又用了午膳,这才重新出来与百官相见。
    韩崧抢步出列,托着一只双龙戗金朱漆奁,举过头顶高声道:“传国玉玺在此,天佑我朝,国祚绵长——”
    群臣一时间都热血沸腾,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此情此景,既熟稔又陌生,这是怀真第三次见证群臣拥立新君。
    拥立的对象各不相同,但郑宜扮演的角色和她扮演的角色却从未变过,一个是主使者,一个是旁观者。
    三皇兄登基后,撤了她的小书案,让她回归后宫。二皇兄登基后,将她撵出了洛阳,毁了她的姻缘,送她上了和亲之路。
    可这回不一样了,纵使李晄称帝后移心换志,她也有能力保全自己。
    何况,只要有她在,绝不会让他重蹈两位兄长的覆辙,她一定要督促他做一个对得起臣民的好皇帝。
    她在众臣殷切地目光下敛衣跪下,以手加额郑重拜倒,朗声道:“恭请皇兄登基!”
    她这一跪,场中群臣皆暗暗松了口气。因她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整个荆州,甚至包括半个雍州。
    李晄一直推辞不受,此刻见怀真下跪,忙上前两步扶她起来,低声道:“你不用这样。”
    怀真莞尔一笑,借势站起,回身喝道:“拿剑来!”
    赵雪柏等女将没有品阶,故而不得入内,因此辛都督一直带着几名亲卫守在不远处,听到她的命令,立刻捧着提前备好的尚方斩马剑走了过来。
    在场官员皆是三品以上,尚方斩马剑一出来,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登时齐齐惊呼出声,就连捧着国玺的韩崧也微微一怔。
    怀真接过宝剑,平举至李晄面前,声如金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此乃尚方斩马剑,是前征西将军杨昌之女——平虏都尉杨寄容与驸马谢珺托臣妹献给皇兄的,请皇兄接剑!”
    李晄比看到传国玉玺还要震撼,此剑在怀真手中,天下皆知,他想着她总要留些仰仗在身边,因此从未主动问过,怕她以为他在觊觎。
    他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刻将象征无上杀伐之权的宝剑献给他,虽然他听得出来,她此举是在替杨家父女和谢珺请功,可他的心底还是涌出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惊喜。
    接了剑和玺之后,他就是真正的皇帝了。可他知道自己除了会弄权之外,并不懂得怎样做一个皇帝,尤其是在这广厦将倾之际。
    若怀真是男儿就好了,若世上有女皇帝就好了……
    “快接……”他正感动地眸色发红心情激荡之时,突然听到了怀真恶狠狠的磨牙声,这才发现她手腕微颤,额角细汗涔涔,突然想起她手臂受过伤,当下来不及细思,一把接过了她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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