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住对门的邻居,也没见得这么勤!更何况隔着一条巷子?
落云自省了一下,觉得是自己的作息跟盘丝洞主正碰上了。
她不敢劳烦那魔物更改出入时间,就只能委屈自己早出晚归,错开一些。
如此小心避开,按理说也该能避让开了。
没想到清净了五六天后,这日当她伴着晨雾,散步出门时却又碰上了韩世子。
听到香草小声提醒,苏落云心头一紧,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先客气给世子爷拘礼问安。
韩临风今日身上的酒味倒是不多,似乎也没涂抹胭脂,身上只有皂角清香。
他垂眸看着施礼的女子——不过几日未见,她倒是比记忆里的又瘦几分,也不知那小宅子见天生火做的小菜米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也许因为看不见,苏大姑娘懒得扮美。她的打扮以简洁为主,头上没有花钗玉簪,仅仅香木发簪盘定乌发,可是那光洁的额头衬得黛眉俏媚弯细,再不需珠宝映衬。
也因为没有脂粉珠宝俗物点缀,她整个人也显得愈加清纯纤雅……
苏落云心里一沉,面上却未显露,拘礼之后,只等世子爷寒暄几句,再各奔东西。
没想到韩临风今日似乎谈兴甚浓,不但不走,反而立在原处,挡在了她面前,沉声问:“这几日怎么不见苏小姐?”
落云低头轻声道:“经营着小本生意,原也是起早贪黑的劳累,自然不能与贵人时辰凑巧……民女还要去铺上,请世子爷自便……”
韩临风听出了苏落云话里的清冷。
正值芳龄的姑娘心思多变,前些日子还笑脸迎人的芳邻,不过几日不见,却有些冷若冰霜。
韩临风看着她低头,只能看见盘着发髻的头顶,便慢慢侧过身子,做出了礼让姿势:“既然这样……就不多叨扰了……”
落云低头快速走过。
她并不知,清风徐来吹动了她鬓边碎发,夹带着茉莉头油的淡香,让那韩世子清明的眸恍惚了一下。
侍立一旁的庆阳看着主人站在巷口不动,目送那苏家盲女带回丫鬟消失在晨雾里,忍不住提醒道:“小主公,这天也快大亮了,您想好了要去何处了吗?”
今日小主公居然起得比他都早。庆阳赶紧收拾停当陪着主公出来。
原以为主子心血来潮又要去哪里访友游玩,可没想到世子特意起了大早,却只带着他无所事事地徘徊在巷口半天。
结果,路旁草丛的露水浸湿了裤腿,却只等到跟隔壁芳邻寒暄了几句。
庆阳实在搞不懂,小主公这是在摆什么迷魂阵?
其实韩临风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所以。
自从隔壁搬来芳邻以后,韩临风便不知不觉多了些习惯,比如读书闲暇去北园的后花园走走,然后在那堵花墙后,听一听隔壁芳邻跟丫鬟的闲聊,
有时候,还会听到听那清灵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劝告阿荣要雨露均沾,多吃一吃百家饭,不可只扯她一家的鱼干。
看来胆大如盆,心思精明的女子,私下里倒是跟天真烂漫的少女无异,俏皮而又可爱。
韩临风并不觉得自己刻意,却不自觉地调整了些时间,在巷口与芳邻多见了几次。
虽然只是闲说几句,总会觉得心境更加舒畅些。沉浸在京城奢靡烂的气氛里久了,让人窒息的感觉。
能跟一个名利场毫不相干的清灵女子并步而行,就算一句话不说,也能品酌出岁月静好的甘甜。
可是自从那日他救下跌落墙头的她以后,她似乎被他吓到了,也许是为了避嫌,竟然连自家的院子也不去了。韩临风几次走过去,却再听不到苏落云的浅笑低语。
这原也没有什么,可是他每次早出晚归时,也许久没见芳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时间久了,韩临风心里十分不舒服,就好似已经习惯早晚品一杯香茶,却莫名所以被撤了茶杯子,让人莫名空落。
昨日晨起练功时,他听闻了隔壁门板响动,发现芳邻原来出门变得甚早。
这也是无意中的发现,他并没有怎么上心。可今晨时,韩临风突然不想练功了,便带着庆阳来此散步趟一趟露水,果然正遇到了苏落云。
原也不过说上几句,可那小姐似乎变得不耐,不太愿意跟自己说话的样子,跟那个轻叹“可惜了”的姑娘判若两人,
还没说上几句,苏落云便借口事忙,急匆匆地出了巷子。
韩临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除了那日不请自来,隔墙一跳,他并无得罪姑娘之处,难道是自己真吓到了她,所以才让她不快了?还是……
庆阳也总算看出了些许苗头,却觉得主子就算真要扮荒诞,也不至于要玩弄个眼瞎的姑娘吧?
庆阳对苏落云的印象很好。
一个失明的女子却自重自强,对弟弟如此关心爱护,总让他想起身在老家的长姐。可是她跟主人主动不会有什么交集啊!
若这样的女子对小主公动了心,却无缘入王府,岂不是身世更加零落?
是以,庆阳看着小主公小心翼翼地谏言道:“世子出身王府,仪表堂堂,就算纳美妾良婢,也须得是才貌出众,出得厅堂之人……苏小姐只眼盲这一样,就是给世子做妾都不配……”
说起来,那退婚的王熙都差了些。也就鲁国公府这样的世勋门第,才配得上世子。可惜世子不愿身边多了六皇子的眼线,更不愿被陛下猜忌,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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