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却并不知道他乱点的这个商户女居然还是个瞎子。
等他后来在跑来哭闹的方家老二的嘴里听闻这隐情时,才猛然醒悟:当初世子提起那女子的眼睛,不是嫌弃眼大眼小,而是说她是个盲者。
至此,陛下其实也觉得这姻缘似乎定的太匆忙了些,不够体面。
他虽然不看重北镇王府,却也不想落下刻薄禅位先帝子孙的名头,
今日要召见那女子,陛下也是想要临时补救一下,看看如何给北镇世子些补偿。
不过说到底,都是韩临风不争气,他若不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裤带子,怎么会闹出这么不相称的姻缘?
可当韩临风亲自牵引着新妇入了宫殿时,魏惠帝定睛一看,又觉得韩临风色胆冲天也情有可原。
只见那盲女金钗乌发,肤色若白雪浮泛着飞霞,细细弯眉下一双眼似含露传情,体态婀娜,行走间裙裾微颤,自是别样的仪态万方。
再看韩临风牵着新妇入殿,还时不时小声提醒着她,帮她提起裙摆过着门槛,倒不像是对这赐婚满腹怨念的样子。
皇后也是一脸的好奇,看那新妇下跪问安的样子,仪态甚好,动作标准利落,看来认真学习过宫规,并不见小家子气。
若真是商家出身,也算是教养得很好的女子了。
不过那眼瞎却是怎么都教不好的,如此明眼的短处,陛下也不能视而不见。
饮用了新人敬献长辈的茶后,陛下让新妇去前殿,独留下韩临风,宽慰了倒霉的新郎官几句。
“当时朕也是气急了,竟然不知此女有眼疾。”
韩临风连忙道:“是臣年少,加上醉酒犯下荒唐事,父王已经写信痛骂了臣一顿。同时也感谢陛下赐婚,让臣收心养性,不准臣再通宵达旦夜饮,更不可流连女色,起码在五年内……咳,五年内不许纳妾……唉,幸好这女子有些姿色,聊胜于无,陛下看她是不是貌美肤白,我敢跟陛下做赌,这京城里比她容貌出挑的,除了这深宫佳丽,无人能及……”
听他说着说着又下道了,陛下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止了纨绔的荒唐之言。
依着魏惠帝原来的意思,他并不想让堂堂皇族宗亲娶个瞎子当老婆。
不过这也好修正,只要说当初传口谕时,韩临风听错了,回头挑个错处,将这瞎女降为妾就是了,他再给韩临风另配个不关紧要的贵女,也算是给了先帝颜面。
可韩临风却先说了北镇王爷的来信,其后又跟得了宝贝似的夸耀自己新妻的美貌。甚至大有跟后宫比美的架势。
魏惠帝来气之余,觉得自己这好心也显得多余了。
看这意思,王爷深知其子,有心用这事儿好好严惩一下荒唐儿子。
虽然魏惠帝对于韩临风能改好并不抱持什么希望,不过王爷想要教训不孝儿子,他若再纵容此子纳妾,似乎阻碍了老子训儿子。
既然如此,北镇王府家里儿媳妇的事儿,陛下也懒得管了。以后王府是不是另换儿媳妇也是他们的家事。
想到这,陛下和缓开口道:“北镇王对你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若能就此收心,也算学了教训……再则,你来京也有两年了,整日无所事事,难免闹出些荒唐来。正好工部缺人,你去那跟郑大人学学做事,以后回了梁州也能学以致用。”
看来婚事上的亏欠,陛下是准备拿了仕途来弥补,如此一来,显得他这长辈对宗亲的爱重。
不过工部一向排在六部的末尾,掌管的是土木工程,水利兴修,农耕禁猎一类的庶务,全都是费神费力的活儿。
有时候还要去县乡亲自跑场子,落得一身的灰土。
将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弄到工部当差,其实跟上大刑也没啥区别。
韩临风听了果然表情一紧,急急抬头说:“陛下,有没有轻巧些的差事?”
陛下却懒得再搭理他,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再说落云这边,在韩临风听陛下训话时,便被太监引着入了大殿去见诸位夫人。
因着皇后寿辰,前来祝寿的除了宫内妃嫔,还有一些宗亲臣子,大都是各府女眷。
俞妈妈站在落云的身后,小声提醒她面前的是哪一个。落云则按着对方的身份不急不缓,一一答礼应对。
俞妈妈立在身后,看着这女子从容应对,心里其实也有些意外。
若说她的记性好些,还有情可原,为何心态如此好,这么大的场合也不见局促慌张?可真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俞妈妈当然不知,落云除了宫内的妃嫔和有些大臣不认识外,其他的侯门夫人小姐,其实有一大半都是她的熟客。
甚至哪家侯府的狗生了崽子,哪家妾更受宠些,落云知道的,甚至比俞妈妈可能都更多些。
毕竟吃着各府打秋风的宴席时,她都能在一同就餐的各府下人那听到许多新鲜的时事。
至于气度这方面,她母亲胡氏虽然也是商户女子,可是却是个有情致的女子,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落云也是按着官家女子来教养,就算母亲过世时,都不忘嘱托苏鸿蒙不可荒废了女儿的修习。
起初那几年里,丁氏为了装样子,也不好减了她的功课,而后来,她的女夫子虽然都调去教彩笺了,可是落云聪颖,像茶道琴艺,都是自己后来又刻苦自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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