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韩临风的那些狐朋狗党们,居然还有恬不知耻,写信表达对世子妃的怜惜之情。
大约是怕死去的兄弟冻了脑袋,想要给死人戴一戴绿冠,信里也是极尽暧昧之词。
像什么“应怜娇颜无雨润,夜开西门入甘泉”,还有“有心护花栽瑶台,却无桃红落枕席”一类的狗屁诗句。
就差半夜直接来敲世子寡妇家的房门,要自荐枕席,温暖一下亡故兄弟的被窝了。
除了这些“绿冠党”,苏鸿蒙也听了信儿,跑来看女儿。他略微安慰了女儿后,径直问她接下来作何打算。
要是韩临风淹死了,这可不算和离,她这么年纪轻轻就守寡,若是改嫁离开世子府,除了自己的妆奁和当初得的聘礼,其实也能再拿些世子府的恒产出来作为补偿。
苏鸿蒙劝她早些做打算,免得梁州王府那边来人了,她走得太难堪。
苏落云压根就没想挪占世子府的财产,听父亲这等小商之言,不由得微微皱眉。
“父亲说的是什么话?还没个信儿呢,你怎么就当他不在了?你不必前来陪我,我一个人等消息就成。”
苏鸿蒙自觉好心提点女儿,见她不领情,也是无奈摆手:“当初我还寻思你的福气到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命数。赶明儿,我给你请个高人改一改命。你这命啊,就是太硬,克母又克夫,不改怎么行?”
这次苏落云一点也听不得了,径直冲着一旁的门房喊道:“去,将苏大爷给请出去!免得他被煞气冲倒在世子府里,回头又说被命硬的给克死了!”
苏鸿蒙看女儿翻脸了,倒是没跟女儿计较,好脾气地站起身:“行啦,知道你现在威风!有你回来哭鼻子的一天,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这个倔劲儿,到底像谁?”
苏鸿蒙嘟嘟囔囔地走了,香草却来劝她:“大姑娘,这里太冷,你还是回屋去等吧,不差这几步路。”
门房虽然点着炉子,却是来回走人之处,就算挂着厚帘子也不挡风,时值深秋,天气转冷,大姑娘又是一夜未睡,着凉就不好了。
落云其实已经觉得隐隐头疼了,可是她回屋也躺不下,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就在这时,小狮猫阿雪跳入了她的怀中,将身体团成一团,喵呜地小声撒娇。
在韩临风离开的这些天,夜里都是阿雪在暖着她的被窝。她还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在苏家小院里说,希望冬天有猫咪温被窝。
没过多久,韩临风就送给了自己这只奶猫儿。
以前,她从来没有深想过,现在却不能不疑心是韩临风听到了她的无心之言。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他那样待她好的人……
摸着猫儿柔软的长毛,她忍不住回想自己跟世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为何,越想越是心酸。
迟来的悲伤仿佛沉入深渊的泥封箱子,待裹得厚重泥衣被温润浸软,迟钝的心痛感便再也关锁不住,便一点点地席上袭上心头……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她现在压根不想为自己的前程打算,只想快些找回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房又有人拍门了。
门房一看,是苏落云安排在在小院子服侍红云姑娘的妈妈回来了。
据她通禀,说那红云姑娘带着婢女和行李,不声不响地跑了。
原来世子被洪水卷走的消息也传到花魁红云的耳朵里。
起初红云也抱持希望,盼着世子能平安归来。
可是两天后,她的小婢女却提醒她:“若是世子真的回不来,姑娘要小心走不了,被留着殉了葬。”
要知道这位世子还膝下无子,他堂堂皇族就算死了,也不能倒了门牌。那些高门贵府的,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搞个殉葬的名头。虽然不至于弄死嫡妻陪葬,但给妾侍灌毒药殉葬的事情,是有先例的。
红云听了小丫鬟说书一般讲述,冷汗直冒,仿佛已经置身墓穴,那一点子相思全都被吓散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跟世子脱了关系才稳妥。反正她是自己赎身,不欠世子府的银子。而且世子若是回来了,她再过来寻世子就好。
这么多天了,明眼人都知道,世子大约连尸体都不好寻回来了。
她心里做了决定,立刻跟小丫鬟收拾了行李细软,趁着王府派来的妈妈夜里睡着时,带着丫鬟坐着租来的马车便跑路了,也不知投奔了哪个昔日恩客去了。
而落云听妈妈讲红云逃走的事情,只是叹了口气,淡淡道:“她既然是自己赎身,当然来去自由。”
只是落云倒替韩临风又难受了一下。原来那位红云姑娘声泪俱下讲述的比翼双飞的故事,竟也这般脆弱不堪。
到了夜里,耿管事命人给世子妃搬来了软榻。
老管事原本以为世子当初迎娶这姑娘是迫不得已。
可是啊,有时候得经些大事才能认清人。
这姑娘还真是个好姑娘,满府一团乱时,小郡主急得只是哭的时候,是这个看起来羸弱的女子先安稳了众人,又想到联络李府赶紧送信寻船找人的。
现在人人都当世子不在了,连他这多年老仆都不再心存希望。
可是这个眼盲的女子就这么一直执着地坐在门房里等。
这可不是装样子给人看的,她那茫然的眼里都满是焦虑,而且一天天地面容憔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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