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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宵风冷,八月末的天,夜风呼啸而来,已带上一种刀刻的感觉。
杨延宗信步出了正院,往外书房而去。
他开始割舍对苏瓷的感情。
公事公办,再不愤怒伤心,所有情绪悉数被压抑沉淀下来,将一点点割离出去。
想通做了决定之后,心口那口郁气似乎也平了些。
杨延宗觉得这样很好。
他告诉自己。
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他不会待薄她,但他们日后,只会是一对普通夫妻。
他眼神淡淡冷冷,步伐再不迟疑,杨延宗快步回到外书房院门,阿康小心窥了一眼他脸色,小声禀:“主子,季将军来了。”
“哦?”
杨延宗脚下一拐,强迫自己将那院子和那个人的事抛在脑后,抬了抬眼:“请他去花厅。”
……
季元昊把玩着腰带垂下的两个金丝玉镂球,站在大开的槛窗前,赏看沾雨带露的秋色。
这花厅毗邻大花园,地方开阔四面大敞,最适合赏风景谈事情,季元昊听见脚步声,回身一看见杨延宗是从后院方向过来的,他哈哈笑了两声,饶有兴致:“这才什么时辰,这么早就回房了,娇妻在怀,乐不思蜀啊,打扰了!”
杨延宗没有回答,不管他与苏瓷如何,都不足与外人道,只淡淡说:“什么事?”
季元昊摸了摸肚子,大宴一个正经菜没吃上,他是找个地方填填肚子的,更重要的,是和杨延宗讨论讨论今天这事,毕竟两人目前还算盟友不是?
“你怎么看?”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不过杨延宗没有叫歌舞,他没有这样的心情,季元昊啧啧两声,也不在意,举箸填了填肚子,啜了杯温酒,问。
杨延宗言简意赅:“陛下不日将封小赵王为太子。”
是啊,一步走完,接着就该下一步了,和季元昊判断的一模一样。
他挑了下眉:“看来,这阳都又要不安生了。”
杨延宗平静道:“阳都就从来没有安生过。”
“你说得也对。”
确实是这样,没错。
就算人不走,局势也会推着你走。
杨延宗盯着花厅外湿漉漉的花木,眯了眯眼,可他还是更喜欢掌握主动权。
不管是其他。
抑或感情。
……
但其实事态的进展,甚至比杨延宗和季元昊的判断还要更早更急一些。
万寿节还没有结束,就第二天,老皇帝沐浴更衣,自神坛一路步行到太庙,叩拜后,禀明了祖宗,当天大宴之前,圣旨下,过继小赵王入大宗,为皇子。
紧接着,他下了一道圣旨,册立小赵王为皇太子,入驻东宫,将他百年之后,接掌神器承继宗庙,并且令钦天监卜算吉日,正式行册封礼和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小赵王已经六岁了,他和老皇帝血缘最近,再加上四王六王都死了,七王府岌岌可危,一时无大的反对声音,更无太多站得住脚的反对理由。
在老皇帝的强势之下,这道圣旨当天颁下,布告天下。
外地百姓大约是普天同庆的,但天子脚下的阳都内外,气氛瞬间就微妙紧绷起来了。
随着这一封圣旨,犹如释放了某个信号,老皇帝和坤氏之间的关系登时就绷紧了起来了。
有关外头的这些大事,苏瓷不但听阿正说过,还听苏燕和杨延贞说过,但大家几番讨论和臆想,她都万万没想到,这事最后居然还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第64章
秋风已经有些冷了,但位于阳都宫西面的长秋宫却依旧是那么金碧辉煌,高高的金阶前,被花匠精心照顾的名种花卉争相怒放,与那红墙金瓦交相辉映。
只是这一座辉煌华贵的宫殿,今日却蒙上的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今天一早,老皇帝圣旨通晓朝堂传达九州,过继小赵王,并立之为东宫太子!
一袭艳丽的金红百鸟朝凤宫裙拖拽过那洒扫得一尘不染的汉白玉花坛,坤皇后站定回头,那双凌厉的丹凤眼在这一瞬间闪过的冰冷厉色,让在场宫人无不噤若寒蝉,纷纷垂首退后,退到花园最边缘的位置。
“哥,陛下立了那小崽子当太子了。”
昨天和今天,这两天大宴上那些让人如坐针毯的明暗窥看眼光,坤皇后一想起,就恨得心如火烧,她掐下手下那朵盛放的月季,一把掐碎!
艳红的汁液从指缝沁出,被她一把甩在地上,坤皇后神色凌厉,快步进了大殿,坤国舅亦紧随其后。
坤国舅亦面露狠意:“我们坤氏一族为了先帝,为了当今,付出了多少?如今到了最后想将我等连根铲除,做梦!”
当初先帝小宗入继大宗,地位不稳,全靠坤氏全力扶持,后来到了当今,初初登基也少不了他们的支持和辅助,坤氏对两代帝皇可谓鞠躬尽瘁,老皇帝两任皇后都是坤氏女,说来是恩泽,可这难道是老皇帝格外倾慕坤氏女的原因吗?
屁!!
两代的坤氏女进宫,姑侄共事一夫,他们坤氏的女儿并不是不能生,这完全不是他们的错!
付出了这么多,想入继一个流着坤氏血脉的皇嗣有什么过错?!
这也是皇帝应允的,否则,虔王幼子当年也不会被接进宫中教养。
而现在呢?小赵王一出生,坤氏就被扫到一边,从股肱之臣变成视之为必须铲除的后患,谁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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