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背着手靠门站着,神情一点紧张都没有,眼睛清凌凌的,又大又漂亮,唇有一点点的肿,眉宇间细看甚至有一种别样的疲懒,但又两颊泛粉,像刚被雨露滋养过的迎春花,含水带露分外娇妍。
都是女人,还是经年妇人,匆忙来之前,对方刚刚经历过什么事,颜氏一眼就秒懂了。
杨延宗头发也有点湿。
颜氏一下子就被引爆了!她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她感觉儿子已经被苏家这个狐媚子勾住了,她指着苏瓷,厉声喝道:“苏氏忤逆,令人打你母亲,又不许人去接你颜姨母,我现在就让你休了她,你从还是不从?!”
杨延宗眉头皱了起来,“她打你?”
颜氏哽着脖子:“没错。”
杨延宗站起身,偏头看了眼阿康,阿康立马上前一步拱手,快速又清晰将当时的情景详细描述了一遍。
之后,他退后一步,另外两个小伙子上场,如此这般从自己视角补充了一遍。
颜氏厉喝:“一丘之貉!他们就是打了,又拉又扯,只管听这个姓苏的命令,他们眼里可有我你这母亲!!”
阿康和两个小伙子急了,尤其后面两个当时不得已和颜氏有过肢体接触的,两人慌忙上前道:“主子,我们没有,我们……”
杨延宗颔首:“我知道,行,委屈你们了,下去领赏罢。”
三人心头一松,忙应了一声,恭敬退下去了。
颜氏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抹眼泪的手还在脸上,霍抬头看杨延宗,她的这个向来温和孝顺的儿子,她好像突然不认识了,而对方脸上也多了一些她陌生的东西。
杨延宗很想给母亲讲道理,可他的母亲并不能听懂,或者懂了装没懂,这让他疲惫又无力。
杨延宗最终还是站起来了,他起身,坐到左手边的椅子上,转了右手指的碧玉扳指片刻,他道:“苏氏携家人秘密前往庄子,乃奉我之意;亲兵从苏氏之令,亦是我示意。”
“娘,父亲身体不适,你有去照看过吗?”
杨延宗最后一句话,仍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但苏瓷心道,怕是要白瞎了。
颜氏一愣,怔怔看着这个变得十分陌生的儿子,她不可置信:“可是我让人去接你姨母,苏氏竟不许,不但命人拦我,”她捂着仍有青肿的脸颊,“你父亲还打我!”
颜氏恨恨瞪着苏瓷:“这个贱妇,铁石的心肠竟看着你姨母自生自灭!……”
“母亲!”
杨延宗霍站起身,一句打断,他淡淡道:“庄子乃前事后路,自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知悉。”
颜氏愣愣看着儿子,杨延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陌生冷漠之极,他淡淡吐道:“姨母对我家误解甚深,为防不测,还是留在升平乡为妙。”
颜氏慢慢站了起来,她真的没想到,会在大儿子嘴里听到这么一番陌生至极的话,杨延宗此刻的表情陌生极了,她不可置信,嗬一声,转头看面露讽刺的杨重婴,仍然背着手不说话的苏瓷,好像被剪了舌头一样噤若寒蝉的一群婆子丫鬟,杨延宗带来的亲兵面无表情立在门外,人人刚硬又漠然。
她嗬嗬两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我养的好儿子啊,这就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好儿子啊!”
被个狐媚子迷了心窍,他的心里,现在只向着他媳妇了!
颜氏又气又恨,目眦尽裂,这一屋子的人,她都生了恨意,一家人,好一个一家人,现在只有他们父子是一家人了,她不是了!!
颜氏气急攻心,刺激大发,直接往后一仰,晕厥了过去。
颜氏这回是真的病了,并且一度病得挺重的。
只不过,反倒让绝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就是了。
当然,现在这个说远了,颜氏一晕,立马又兵荒蛮乱一阵,等好不容易折腾完毕,午时已经过了,杨延宗揉了揉眉心,“套车,回阳都。”
……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国丧活动了。
这个就不必说了,因为真伤心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更多的是,兴奋,畅然,踌躇满志。
虽然家里后宅有点糟心,但杨延宗在事业上却是非常顺利的。
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冒险逼宫最终成功,是时候收获成果了!
不知坤皇后怎么弄的,反正老皇帝的遗容看起来十分安详,一点中毒痕迹都没有,坤皇后哀哀戚戚哭过之后,国不可一日无君,很快,她就以国母身份,过继虔王幼子为嗣子,登基称帝。
坤皇后升级为坤太后,又因小皇帝太小,今年才九岁,坤太后垂帘听政。
坤国舅依然是坤国舅,只是如今的坤国舅含金量却绝不是过去可以相比拟的了。
接下来,就一干有功之臣的大力嘉奖。
杨延宗封侯,曰昌邑侯,苏瓷现在是侯夫人了。
另外,杨延宗趁此一役,不但牢牢掌握了左卫,还一举入驻京营,另外,整个绥平大营都被他和季元昊收归囊中了。
加官进爵,权柄跃升,人人畅快,这个三九二十七天的国丧期过得一点都不悲伤。
国丧过后,新帝正式的登基大典。
停灵的蓝布前一天还挂着,次日立马就披上金红,一夕之间,整座皇城都被喜庆的颜色覆盖,皇家的规矩,就是这么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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