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檀站定,苦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的了。”
他扫了扫左右无人,低声说道,但说到后半句,他抬起头,是对着苏燕身后说的。
苏瓷听见两人拉扯声音,侧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季承檀的视线。
他勉强笑着,声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听着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连苏燕没有继续推搡他了。
唉。
苏瓷心里叹了口气,她站直,捻了捻手上狗尾巴草,风飒飒,山坡很安静,庄前的人声渐渐归进庄内,消隐了下去。
她轻声说:“上次,冯川的事,谢谢你了。”
虽当时季承檀和苏燕说,不必对苏瓷提起,苏燕也放了狠话说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可过后她还是悄悄给苏瓷提了一下,以免苏瓷信息缺漏会可能引发后续判断失误。
所以苏瓷还是知道的。
没见面就算了,既然正面碰上,苏瓷还是要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拼了命救她,这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声感谢很应该有。
季承檀突然觉得很难受,他觉得这声谢谢重得让他无法承受,他慌乱道:“不是,不是的!”
他不是为了她的谢谢的。
“我知道,我明白,但我还是觉得要谢谢你一声。”
季承檀心口一松,但又一拧,生命中的东西有时候太难承受了,他眼圈一红,赶紧低头,勉强忍住,半晌,才抬起,轻声又急促:“你放心,我都知道,你过得好就好了!”
他哑声说:“我不会再来找你的。”所以别担心。
这一次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以昔日恋人的身份见面了。
季承檀有些哽咽,但他还是伸手怀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这东西他随身带了很久,决心也下了很久了,把定情信物还给她后,日后,就一刀两断了=罢。
这是一支梅花簪子,原是一对的,样式古朴中性,男女皆可,苏瓷眼尖,一下就认出来,她妆奁里最底下好像有一根女式的。
——她有些记忆是触发式的,她还以为那是陈氏给她买的,原来竟和这支是一对??
这支簪子保存得非常好,可以看得出主人非常爱惜,日常摩挲,一层圆润的包浆柔光,被擦拭得仔仔细细的,连缝隙最里面也没有一丝灰尘,用一个很小的长条匣子装了,再用丝绸小心裹了一层又一层。
苏瓷接过这支簪子,低头看了眼,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轻声说:“那祝福你,以后能找到一个相爱的妻子,白首相伴。”
季承檀勉强笑了笑,“好,谢谢。”
他掉头走了,渐渐跑起来,越跑越快,隐进长长的茅草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苏燕听完全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眼眶有点热热的,她心里骂了两句,连忙又左顾右盼。
刚才两人说话,她就赶紧退到一边负责望风。
但谁知最后一次张望,她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心里一突,苏燕突然回头,“嗬!”
她当场吓得三魂不附七魄!
只见不远处的黑瓦白墙之后,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袂玄色衣角。
嗬!竟是杨延宗。
他静静站着,不知何时来的,又不知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
苏燕吓死了,“妹,……”妹啊!
苏瓷骤然回头,对上正牵了马、一身风尘仆仆的杨延宗。
杨延宗来了有些时候了,他甚至看完了全程,他静静站着,从季承檀出现的开头到结束。
一腔柔情骤然遇冰,他喉结动了动,“他是谁?”
杨延宗声音极沙哑,他的视线落在苏瓷握在手里的丝绸匣子,匣子打开,那支保存极好梅花簪子静静躺着。
杨延宗记性好极了,他几乎是看到一刹那,就立即想起苏瓷妆奁底部放了那支梅花簪子,他给她簪发时还曾问过,她说是陈氏给买的。
他甚至亲手把这支簪子簪进过她的发间!
一身疲惫,风尘仆仆,他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告诉我,那是什么?!”
他的视线陡然凌厉,苏瓷下意识一松手,那簪子“啪”一声落在地上!
现场还有苏燕,还有因为他来了,闻讯正快步往这边赶来的阿康几人,杨延宗听见脚步声,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在人前下她面子。
杨延宗霍地转头,翻身上马,掉头离去!
“杨延宗,夫君,夫君!”
苏瓷心一紧,赶紧追。
可杨延宗马非常快,擦过不明所以的阿康几人,疾驰已瞬间冲过拐角。
“快,马!”
苏瓷冲过解开庄前的一匹马,“姐,阿康,虔王交给你们了!”
她说着已经翻身爬上马背,一打马追了上去。
阿正他们赶紧跟上。
苏燕:“……哦,哦哦!”
等她跟着冲出来,呼啦啦一群人眨眼不见影踪了,只留下一路烟尘。
苏燕:“……”
她痛苦抹了一把脸,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然而她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苏瓷他们刚走没一刻钟,从东侧抄小路近路飞赶抵达的庄子的大铭猛一勒停马,都来不及下马,喘道:“主子呢,夫人呢?!”
“怎么了,怎么了?”
“府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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