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季承檀,走到更里面一点,拣了一个最平整最柔软的草窝,他双膝着地跪下来,再小心翼翼地将弟弟的尸体放下来。
季承檀的尸体已经冷了,他抱着胞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点下降,身躯变得僵硬起来,关节都不能再伸直了。
季元昊只能让他侧躺着,蜷缩地睡在草窝里。
他放下他,眼泪也跟着一起下来了,滴在季承檀已经青白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承檀,承檀?”
任氏稍歇了歇,忙起身走过来:“夫君,承檀的伤怎么样?不用包扎一下吗?”
任氏还不知季承檀已经死了,季元昊脱下外衣,小心裹在弟弟身上,这一路上走得又快,任氏一直只以为季承檀只是受伤昏迷了。
她这么一问,瞬间引爆了季元昊压抑已久的情绪。方才一路上他都没和任氏正面说过话,就是怕控制不住,刚才那种环境根本就不适宜爆发争执。
直到此时,季元昊捂住眼睛半晌,慢慢站起身:“你知道他和苏瓷的事吗?”
季元昊眼睛通红通红的,但他发髻有点乱,脸上也是血迹泥尘斑斑,脸背着光,一时倒不算特别明显。
任氏一听这个问题,心里一慌,俯身的动作一顿,惊慌抬头看他。
“我,我……”
季元昊声音嘶哑:“你知道多久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任氏讷讷,半晌小声:“……是冯川的时候知道的,有一年多了,承檀当时央我说,……”
冯川?一年多了?!
季元昊脑子“轰”一声炸了,几乎没法思考,他反手一记耳光打在任氏的脸上!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啊?!”
要是平时,季元昊绝对不是这样的,但他真的一瞬崩溃了,一年多啊,足足一年多的时间啊?!
他抓住任氏的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
正在忙碌帮陈义渠等人绞帕子擦洗脸上血污的季子穆脑子也瞬间炸了,帕子一扔,扑过来,“为什么打我娘?!”
可他扑过来,却一呆,父亲泪流满面,母子二人对上是的是双目通红悲恸难以自抑的季元昊。
“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
所以不用包扎,也不用再止血用药了,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季元昊大悲,心脏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啊?!”
要是任氏早一些告诉他,季元昊肯定会将季承檀调走的。
毕竟留在阳都,只会扎杨延宗眼睛,影响双方的和谐合作。
他也就不会死了!
季元昊一时之间,简直没法面对任氏,因为她的一念之差,间接让他失去了唯一的胞弟!
任氏呆了。
“死了,死了,……”她喃喃,跌坐在草丛里,脑子一时之间,竟好像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包扎好了吗?忍一忍,我们再找个合适的落脚地方。”
季元昊心疲神伤,但他还是得撑起来,强打精神看过陈义渠等人包扎好了的大伤口,这里还不够远,也太不隐蔽,不能在这里暂歇。
唐显州等人点点头,旋即背扶着伤势较重的同伴,火速清理好痕迹,继续往前方赶去。
又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干燥又十分隐蔽的洞窟,把里头的小兽驱走,他们终于暂停下来。
季元昊没有再看过任氏,他把季承檀小心放下之后,点了几个人,跟他出去找点吃的。
大家又饿又疲,又失血过多,必须进些热食补充能量,不然后续只怕难撑下去的,尤其是陈义渠几个。另外他还得寻一寻杨延宗留下的暗标。
目前季元昊手下不加任氏一共十一个人,除去重伤不怎么能动的三人,还剩八人,季元昊最后就点了三人,除了轻伤员外,还有两个不怎么负伤战力完全的。
虽然和任氏吵架,冷战了,但他最后还是把大半的人手留在了怀孕的任氏身边。
“有什么是,就放讯号。”
季元昊冷着脸说完,转身出去了。
任氏怔怔坐着,之前唐显州放她下来的时候,顺手把了一下脉,胎儿很稳,就没再多说,主子的家事也轮不上他们说话,大家默契都坐在洞口附近。
洞里头,就任氏和季子穆,以及静静躺在地上的季承檀。
季元昊转身走了,任氏好像被惊醒了,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刷”地下来了,任氏手脚并用爬到季承檀身边,“承檀,承檀!”
可这个她养大的、小时候腼腆害羞长大后视她如母的青年,已经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白净的面上已呈铁青色,触手冰冷一片。
任氏痛哭失声,她跪在地上,伏身抱住季承檀,悲伤得不能自己,“对不起,对不起!……是嫂嫂不好,嫂嫂害了你啊呜呜”
她视季承檀如子如弟,悲恸入心一时难以自抑,而季元昊只会比她更甚。
她想给季元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的不好,假如她当初没有答应给季承檀保守秘密,那他大概今天就不会死了!
她抱着季承檀哭了许久,直到唐显州等人过来规劝,她双身,稍稍哭过就算了,过分悲伤不顾自己也要顾顾肚子里那个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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