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阿照心跳如擂鼓,不敢再问,连忙上前,小心捧起一摞厚厚的资料和信函,到火盆仔细焚毁。
一灯如豆,火光再起燃起,照亮的杨延宗的侧脸,他坐着盯了片刻,起身,推开了窗扇。
夜风灌进来,袍袂索索抖动,杨延宗神色淡淡,举目远眺那隐于夜色中的那座巍峨宫城。
阿康和阿照猜得一点都不错。
在得讯季元昊立新后的一刻,他就立即决定,将计划提前了!
季元昊这么迫切要控稳朝堂拉拢北军诸将,背后原因为何,杨延宗心知肚明。
他当然不能等对方腾出手来对付他,才开始行动的!
……
等阿康和阿照把东西都焚干净了,阿川也回来了,三人一脸肃然。
杨延宗令阿川:“你亲自去,密令冯铁雄和秦远,计划提前,尽快把西南与西北诸事布置妥当,越快越好!”
“是!”
阿川锵声,领命后直接自暗道离去了。
月光幽幽,透过半扇敞开的窗扉,照在杨延宗如雕塑般的侧脸上。
他眉目深邃,眸光黝幽如同一口深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凛然之意。
房前廊下,肃立着一条条黑色的身影,有的能看清脸,但更多隐没在黑暗之中,这都是无论生死顺逆都义无反顾拱卫在他身侧的亲兵们。
而眼前这条通往前方的三尺宽青石板小道,再往前有个分岔,往左,则直接从外书房大院离开,而往右,则通往角房暗道。
白天黑夜,他无数的心腹部下,如李盛恩孙英杰苏棣等人,还有杨延贞阿川阿生等等皆自这面前两条道路进出。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从十几岁就跟随着他,为他两肋插刀,出生入死,也已经有十数个年头了。
从一腔孤勇,到今日的义无反顾。
他总得为他身后的所有人谋一条生路不是?
他的心腹,他的部下,他的父亲,兄弟,妻子,还有背后自上而下的所有人。
他是儿子,大哥,丈夫,和父亲,以及领导者。
其他的,他管不了别人太多,但这些他是绝对不能放下的。
他会带着他们全身而退的!
……
三月后,阿川与冯铁雄折返。
二人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但眼神却极亮,一见杨延宗立即单膝下跪:“主子,幸不辱命!”
冯铁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种隐隐的激动,他定了定神,沉声禀道:“铁山关、飞津关、青梧关,及杨山渡、陂州口、苗冲、武宁和陈山这最后五个要隘,也终于被我们拿下了!”
这所谓拿下,并非指武力占据,而是指已把其中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主将、刺史拿下,抑或已布置了恰当的人手,只待一声令下,必能以迅雷不及掩耳将上述关隘或要冲捏在己方手里。
冯铁雄双目湛亮,朗声:“西南和西北业已一切就绪,只等主子率部撤离!”
“很好!!”
杨延宗大悦,俯身扶起冯铁雄以及阿川。
他旋即取出长筒里的一卷舆图,一拂大书案上所有杂物,将舆图摊开。
很精细的舆图,这是整个大庆的疆域图,而杨延宗锐利的眼眸,落在了大西南和大西北之上。
杨延宗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季元昊称帝,而他非皇族,身为对方长远必定欲除之而后快的巨权,他岂能任人宰割。
眼前的疆域图,大西南和大西北,两地占地广袤,却恰好有着群山环抱以及一个个堪称天险级的关隘。
沿着这些关隘要冲,以及某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即可将整个大西南和大西北从大庆版图上分离出来。
杨延宗十二岁即跟随父亲征战西南,之后一路辗转西北,北军,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许多东西其实都是从前顺势布置起来的,但一日一日渐渐清晰,在这几年已经彻底成型。
是的,他不是皇族,他没有办法和季元昊争夺帝位,这个难度实在太大,在这地势险要众军环绕的阳都帝京内谋朝篡位失败率几乎是百分百的。
杨延宗当然不会这么蠢。
只是,他却是个从不吃亏的人物,哪怕一时吃亏,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反攻或另外更多的利益。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该他的,谁也夺不了去!
西南,还有西北。
自坤氏当权的时期起,杨延宗做的就是两手准备,他并不是非京城这个朝廷中枢不可的。
这只是他其中一条发展道路。
一旦走不通,他还有另一条路!
如今,西南和西北已经堪堪准备就绪了,秦远和冯铁雄,他身边甚少人见过,甚至可能连杨延贞都不认识,这两人却是杨延宗的铁杆心腹。
两人奉命,足足花了几年时间,由点到面,杨延宗的人及利益链悄然无声贯穿两地。
至今日,最后的八个重要关隘和要冲也终于成功布置完毕了。
杨延宗点头,目光一寸寸睃视过,现在西南和西北既已布置完成,那接下来的一步,也就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率部撤离了!
杨延宗多年经营,一半在西南西北,另一半,当然是在京城。
现驻绥平营的青锋白隼等营,这都是他的老心腹营部,他从当年一手一脚亲自带出来,杨延宗逼宫老皇帝所率的就是青锋白隼等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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