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堔那件事过后的靖南侯府保持着极为低调的姿态。基于那日赴过的饭局,靖南侯在朝廷审理何晟田堔时也曾被传去录过一回供,不过因为他未曾在何、田二人面前有只字片言的不慎之语,因此并没有牵连到他。
不过因为余青萍突然间被撤职,靖南侯府还是呈现出了一种微妙气氛。即便是宫里并没有传出对余青萍不利的传言,外人从这件突发状况中也生出不少猜测,这些日子,靖南侯夫人每每出门归来脸色都很不好看。
余青萍生母姚氏曲意奉承,也没见有好转,姚氏便掉头来劝余青萍,让她在靖南侯还有嫡母跟前伏低做小,温驯一些,无论如何,她已经到了该议婚的年龄,总还得靠靖南侯夫人来给她张罗一门像样的婚事。
余青萍却左耳进右耳出,一日到头只顾看书练剑,既不出门也不串门。
“姑娘,梁世子求见。”
今日又在闷头练剑的当口,丫鬟提心吊胆地来通报了。
第100章 是我自作多情
“不见。”
余青萍一剑刺向院中的靶子,飞身又拿起兵器架上一把刀,将靶子当头劈成了两半!
“可是我已经来了。”
已经由余青萍的二哥余慕安引进来的梁瑛立在院角的宝瓶门下,望着散落在地的两半靶子说道。
余青萍回头,一脸的狠劲还没来得及收拾。
余慕安道:“萍姐儿无礼,梁世子特地过来探访,你如何竟说不见?快收拾收拾,招待世子。”
梁瑛侧首道:“不必客气,我随便坐坐就好。慕安兄有事可且去忙。”
余慕安在他们之间看了两轮,便朝梁瑛拱手笑道:“那世子请随意,我手头正好还有点事,先失陪。”
梁瑛目送他远去,收回目光看向余青萍:“我是正好路过,所以进来看看你。最近也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样?”
余青萍淡然道:“就那样吧,还能怎么样?”
说完她就转身往院外走。
院子外头是个小花园,梁瑛跟着她走出去,说道:“我至今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撤职的,我听说那天赵素也在,而且她就是那天被提为御前侍卫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面的余青萍听到这里,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梁瑛也跟着停住,凝眉望着她后背:“你是不是有事触怒了皇上?”
余青萍像座石雕一样顿住没动。
梁瑛便抬步走到她前面,低头看着她的鼻梁:“你无论心计还是头脑都强过她,不应该被她摆布得了,皇上也很英明,不可能听信旁人挑唆把身边的侍卫说撤就撤了,所以你肯定是有事激怒了皇上。这件事,能告诉我吗?”
“梁世子,”余青萍抬头,“怎么被撤的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这么刨根问底地,是以什么身份在怀疑我?”
她神色仍是冷淡的,而眉目里更隐含着一丝冰霜。
梁瑛紧握双拳,在这番质问下默然未语。
余青萍越过他,朝前走去。
没走出几步胳膊却被后方抓住了,男人的力度大,这一伸手,她就被扯回了半个身子。
梁瑛咬着牙关,定定望住她道:“我在家里说话有足够的份量,我父母双亲乐见我向余家的小姐提亲,你的父亲相必也不会看低我这个勋贵世子。如果要身份,我几乎是唾手可得,而我如今并没有这么做,不过是尊重你的意愿!”
“你若懂尊重我,又如何会追问我这些?”余青萍双颊怒红,“你是在幸灾乐祸吗?还是在显示你的高高在上?你莫非是觉得我如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便可以随意对侍?我便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也不是你可以用来当玩物的!”
梁瑛的手愣在她胳膊上,一会儿才收回去道:“你觉得我这是在拿你当玩物?”
余青萍恨恨地抚着衣袖,抿唇不语。
梁瑛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后深吸气道:“你我打小相识,我自来欣赏你聪明要强,内心珍惜,因而从未生过轻薄之意。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看在近来外头不堪的传言太多,怕你心里难受,所以提前说出来让你放心罢了。我想着无论如何,广平伯世子夫人的身份应该也不会辱没你。却没想到你竟这样不领我的情,也罢,想必你是看不上我的,这一切便就当是我自作多情!”
说完他侧转身去,扶住腰间剑柄的手,指节都已发白。
余青萍脸色也有些红转白。
她看着侧对着自己的梁瑛,忽然间有些不认识他似的。
从小就结识是不假,但她却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对庶女出身的自己有意,她也只想爬上高位,用权势地位来让那些使她不得不低头的人认输,在她看来,像广平侯世子夫人这样的身份,是不足以令她扬眉吐气的,因此她也从未把身边这些子弟当成她未来夫婿的备选。
但眼前的梁瑛脸上显露着真诚,且无论她看不看得上,人家都是勋贵世子,御前侍卫,是京城里无论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首屈一指的俊才。这个“俊才”,他表现出来的真诚,似是比她的亲兄弟都还要多……
余青萍垂头看着足下,脑中滑过了很多人的影子,同时那些声音嗡嗡地,使她屈着身子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梁瑛被她的动作牵去注意力,扭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勾头沉默的她十指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微地露出一截青,模样怔怔地,莫名浮现出了一种在她身上极罕有的脆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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