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心腹,对里头的很多弯弯绕绕一清二楚。
引燃拜帖一角,明亮的火光扑到面上,一阵灼热感袭来,林易有些嫌弃的想着,这元家拿自家郎君当什么了?
旁人家献女求荣,他们家偏就与众不同,这是献子求荣?
元二郎在这京中同龄圈子里,勉强能称得上声才俊,然有平凉侯珠玉在前,殿下和郡主怎可能瞧得上眼。
但凡他们老老实实将郡主同合浦王哄高兴了,单说为了给太子妃做脸,殿下也会给他们几分体面。
郡主都跟平凉侯定亲了,还上赶着。
非要将局面闹成这样。
火势渐旺,林易将手中最后一份拜帖扔进去,暗自摇了摇头。
他们家那点子小心思,殿下怎会不知,这么多年都没应下,不过是没瞧上罢了。
非得让人家明说,自个丢了面子才肯死心。
待到最后半点纸片也化为灰烬,林易出了殿宇,唤来自己的干儿子:“郡主可出门了?”
那唤做赵胜安的猛点头:“郡主前脚刚走,是卢家大郎君和小娘子一块儿来接的。”
林易淡然颔首,没另接了拜帖往元家去就行。
不然他还真想不到太子会发怎样的火。
***
萧神爱乘着车,一路往卢家而去。
卢萦珠摆了副围棋出来要跟她玩,萧神爱睨了眼棋盘,轻哼一声:“待会可莫要哭。”
“你看不起谁呢,谁哭啦?”卢萦珠梗着脖子辩解。
昏暗的车厢内,悬在车顶上的银鎏金香囊散发着幽香。
萧神爱也不答话,只端着茶盏轻啜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卢萦珠霎时满脸通红。
她极喜欢下棋,却又是出了名的棋艺糟糕,偶尔下输了,还一抽一抽的哭起来。
在学堂里头众人怕了她哭,只能偷摸着让子。
俩人又呆坐了一会,几缕玫瑰的香气传来,许是香囊里掺了干花瓣。见卢萦珠还是一个劲的盯着棋盘瞧,萧神爱终是认命道:“行吧,你要执什么子?”
下棋间隙,萧神爱好奇问道:“大表兄怎么回京啦?”
卢萦珠得意道:“北庭大战告捷,光复三县,我大哥是回来传信的!”
萧神爱恍然,突的想起前几日,是听人沸沸扬扬议论过,她还以为是安西呢。
车架很快到了卢府。
停稳后,卢飞骏在外扣了扣车壁,唤二人下车。
元道繁已等在二门处,见俩人款款下了车,忙一边懒过一个,连声问道:“过来路上冷不冷?”
虽是暮春,早晚仍有些寒凉。
很久没被人这样亲昵的揽着了,萧神爱红着脸摇了摇头,细声说:“车里没刮风,不冷的呀。”
元道繁说了句好,又偏头去瞪儿子:“让你去接神爱,怎的磨磨蹭蹭的,去了这般久?”
卢飞骏心中发苦,没敢说是因为萧神爱出来晚了,只垂首说了自个的不是。
元道繁同丈夫卢都护共有四个孩子,除去长女出嫁外,两个儿子也都随着丈夫在军中,身边唯有卢萦珠陪着。
正因如此,她便格外溺爱这个小女儿些。
几人寒暄过后,元道繁想着外甥女品阶比婆母高、然婆母到底年长,俩人坐在一处用饭多有不便,遂领着萧神爱回了自个院落,想着等明日再带她见淮安侯夫人。
“做了许多你爱用的。”元道繁牵着她的手,一一说着今日的菜肴。
萧神爱抿唇一笑,跟着点头应和。
母亲薨后,父亲忙于政务,阿兄课业也紧,齐邯更是没多久后就被调去了安西。
姨母和阿姆对她来说,犹如月下潺潺的溪水,或是冬日初升的一轮暖阳。
就仿佛母亲一般。
后来陆家被平反,阿姆得以归家,甚至诰命加身。她自然是为阿姆高兴的,可高兴之余,难免有些落寞。
东宫从前倒有几个妃妾,前些年都被遣送出去听凭嫁娶了,偌大的东宫除却她外,再无女眷。
瓜田李下,姨母不便来东宫看她,却时常遣了人将她接来卢府玩,或是在宫宴时同她匆忙说几句话。
晚膳很是丰盛,鳜鱼汤、山海兜、菊苗煎等菜品一一摆着,还有道萧神爱喜欢的卤鹅。
卤鹅的酱汁里撒了些芫荽。
萧神爱用饭的姿势很好看。她的言行举止,自幼便有人在旁引导,因此无需刻意做出庄重姿态,单是随意的举箸用菜,已赏心悦目至极。
卢飞骏是习武之人,饭量很大,案几上的几道菜几乎被他横扫一空,却独独留下了那道卤鹅。
萧神爱好奇道:“表哥不喜欢卤鹅吗?”
“不是,”卢飞骏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我不大喜芫荽。”
萧神爱有些惊讶,习武之人大多口重,芫荽这样的菜,按理说应该极喜欢才对。反正齐邯就挺爱用的。
但这毕竟是个人喜好,她很识趣的没有再问。
一旁的元道繁轻呼一声,略有些懊恼的说:“我都忘了这个事,你那份我该不让放芫荽的,要不我让人再重做一份?”
卢飞骏笑了笑,温声说:“不必了母亲,我已经用好了,再吃些果点即可。”
一顿饭毕,萧神爱拿了两个荷包出来,笑眯眯道:“是我阿兄从合浦捎来的珍珠,姨母你们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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