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老夫人共有五子二女,是世人最喜欢的个数。她长子年轻时在外喝酒闹事,被收监关着去了,次子任上玩忽职守,差点将粮草给烧个精光,被罢了官。
这两件事都被花钱、托关系摆平了,如今她膝下儿孙满堂,谁见了都说一句有福气,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提过。
遑论这么□□裸的嘲讽。
李老夫人双目喷火的回视,萧神爱仿佛连看她一眼都嫌脏,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快离我远些。你都说了我还没孩子呢,别把你的晦气过给我了,我可不想跟你似的倒霉。”
幸得那日跟姜氏闲谈,听说了这件事。
如若不然,可不是骂两句戳她痛处这么简单。
姜氏见她没吃亏,悬着的心渐渐放下,转而听着李老夫人嚎啕大哭声后,又立马提了起来。
说两句就行了啊,她怎的这么能说……这可真是……
“别哭了,丑死了。”萧神爱这会儿心气不顺,看人便格外的不舒坦。这人讲话忒没道理了些,齐邯离开陇西几个月了,她有感而孕?
再想着齐邯骗她去临洮,结果是去和吐谷浑联手攻打西突厥,这样与虎谋皮的事,他就瞒着自个去做了,便更加的委屈,说话也没什么好腔调。
她对小章氏道:“快将你婆母请下去,人家新婚呢,她搁这儿哭,是不是成心的?”
小章氏略有些惊惶。
这些日子以来,郡主一贯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性子,骤然发作,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清檀神色怔怔。
郡主这么久未曾发威,连带着她都出现幻觉,以为郡主是个温柔的人,刚才还替她捏了把汗。
这会儿才恍惚想起来,怎么可能呢!
以她家郡主在长安城的战绩,陇西这些人,更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啊。
真是没卫国夫人半分能耐,还敢出来作妖。
姜氏着人将李老夫人送下去了,转头对萧神爱道:“往后咱们这边不请她过来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她没敢说齐邯从前随李初柔贺寿那次,这李老夫人看上了齐邯,想叫他做孙女婿,还托了齐邯外祖母说和。
然李初柔没看上,很嫌弃这二房的一大家子,连带着将自个阿娘都说了一通。
好说歹说着,将这小祖宗哄好了,又让人上了茶水来叫她歇歇。稍稍得了空后,姜氏突的想起李初柔曾在信中交代过,郡主脾气不是大好,叫她莫要轻易将人惹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还以为是小姑子夸大,陇西地处西北,泼辣的女子一向很多,便没当回事。
竟然还是句实话。
“她嚣张了这么久,总算;有个治她的了。”姜氏转头同婢女道,“她今日又哭,还以为是咱们,碍于长辈名分只能退让两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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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后的第二日,萧神爱便接到了李家二房的赔礼。
看了眼那柄碧绿的玉如意,萧神爱嗤嗤笑了两声:“给他们送回去吧。”
“好,我这就去给他们送回去!”清檀爽快应了,她昨日本来准备骂的,郡主自个已经找回了场子,她就适时住了口。
萧神爱垂眸将那玉如意随手扔回锦盒,不以为然的想着,假若她今日收了这所谓赔礼,就意味着她选择退一步,不计较这事儿了。
但她不愿意让,也没人能叫她让。
哪怕父兄和丈夫都不在这儿,也没人能叫她退让半步。
陇西的秋日来得格外早些,几乎是一夜之间,满园皆染了层枯黄色,几片落叶铺在地上,走过时的吱呀声格外生出几分寂寥。
萧神爱每隔一两日便要问一回西突厥的战事,听说不断传来捷报后,她才稍稍露了笑颜。
齐邯回来之前,沈氏却来找了她一次,连连叹道:“我是真跟他过不下去了,他烦死人了,这几十年,真是受够了。”
见萧神爱静静听着,还给自己递了杯茶水,沈氏面色不由一红,轻咳了声:“说来也不怕郡主笑话,前些日子我隐约给几个玩得好的透了点意思,她们都叫我忍忍,道这么多年都过了,也不差剩下的日子。我是想着郡主是从京中来的,见多识广些,才想来问问郡主的。”
“夫人顺从本心即可,我也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京中夫妇过不下去时,和离者甚多,萧神爱微微一笑,戏谑道,“要不要我给夫人介绍位?”
沈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都想好了,我女婿无父无母的,也不担心亲家跟我不对付,我也担心他们小两口过不好日子。他们下个月就搬出来自住了,我就去跟着我女儿女婿,还能替他们操持家中,将来带带孩子。”
合着自个都已经计较好了,萧神爱垂首饮了口茶水,轻声道:“既然这样,夫人不如去跟蕊娘商量商量?她现在也是能当家做主的人了,倘若她也喜欢,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氏一拍手,忙道:“郡主说的在理!我还当她是个孩子呢,总觉得她拿不出个主意来。”
晚间天光黯淡,她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总觉得心头惴惴不安,瞧着漆黑的帐幔,都似要吃人的獠兽。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便叫了清檀进来,让她先陪自己说会儿话。
俩人说着说着,忆起了幼时在东宫的日子,齐齐笑了起来。
虽笑着,萧神爱心底的那股子不安却还是萦绕在那儿,许久都没有消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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