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神爱半靠在躺椅上,口中嘀嘀咕咕的,说着今日宴席上发生的各种事。从有人说她坏话,一直到晚上世子妃进门时被人挤掉了披帛。
这一年来萧神爱一直很粘人,每日晚间都要跟齐邯说许久的话,也亏得他有耐心听着,时不时的开口附和几句。
她口中只是在叙述者发生的事儿,齐邯却听得出来,她是想跟自个告状,说那些人欺负了她。
“之前不是说腰酸背痛么。”齐邯给她套上绣了百蝶穿花的高头履,轻声道,“先去洗漱换上寝衣,一会儿我给你按一按。”
萧神爱从絮叨中回过了神,迟疑着抬眸望了他一眼,怔怔地问:“你呢?”
她这般又呆又怯的模样,令齐邯心中柔软一片,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温和:“我尚有些事要去一趟书房。”
瞥见萧神爱脸上的不愿意却不想多说的神情,齐邯吻了吻她的发丝补充:“很快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难得这样平和下来,又乖又娇的仰头看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眼中只能盛的下他。
每当她不想齐邯走,想要撒娇的时候就会这样乖,一旦得逞了,则会将本性暴露无遗,又开始作天作地起来。
然齐邯却每每沉湎于这份假象下,不由自主的就答应她的要求,再被萧神爱给来回折腾。
只是今日他却开口拒绝了:“乖些,我只去一会。”
知道他心意已决,萧神爱努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磨磨蹭蹭的起身朝浴房走去。
将妻子送去浴房,听着里头的水声后,齐邯才转身去了前院书房。
萧衡已坐在书房中等他,卸下伪装后的面容呈现在烛火之下,浓黑的长眉入鬓,略有些高的眉弓显得眼睛更加深邃,薄唇噙着一丝淡笑,轻靠在圈椅上望着博古架上的错金兽摆件。
“怎么这么久。”萧衡给齐邯倒了一盏茶水,含笑问着。
齐邯淡淡瞥了他一眼,结果茶水饮了几口,淡声道:“神爱有些不舒服。”
萧衡嗤笑:“她还能不舒服?我看精神气比谁都足,八成是想借机撒娇呢。”
十几年的时光不是白来的,他确实很了解萧神爱。
齐邯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俩人聊起了朝中局势,萧衡忽而眯着眼道:“你还挺能忽悠的,才这么短的日子,我今日瞧着,萧岭对你是言听计从啊。”
“也不尽然。”齐邯蹙眉想了片刻,搁下杯盏:“我同吴世子认识时间尚短,彼此还在试探阶段,他至少有五成的热情是装的。”
萧衡斜靠着圈椅,风流蕴藉尽显无疑,偏不叫人觉得失礼或狼狈,平白添了一身不羁的贵气。
齐邯忽然想起,他同齐王世子、吴王世子几人,前后相差不过一岁。然他是太子的嫡长子,后来又做了太孙,身上无意间流露而出的气势,同那几人大不相同。
“你且跟他联系着,不必太密切,反倒叫他觉得你有所图。”萧衡一手点着额头,忽而问道,“你上次似乎说过,神爱派了人在吴地,查几年前的贪腐案子。”
吴地偏远,萧神爱要查那桩案子,必定得动用自个手下大部分资源,一来瞒不过齐邯,二来她也没想着要瞒。
查了快一年的时间,却收效甚微,只能确定因帝王当时雷霆震怒,负责的官员为了尽快收网和自个的政绩,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当中确实夹杂了几桩冤假案子。
而指责萧衡的人,也早就判了刑,死无对证。
皇帝不愿嫡长孙被这些官司缠上,到他之后只下令不许再查,却堵不住朝中悠悠众口,反倒叫他身上莫名背了些说不清的污点。
齐邯应了声是,同他说了最近的进展。
“不必再查了。”萧衡皱了皱眉,淡声道,“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当中的痕迹早就被人给清理完了。”
齐邯却不赞成:“神爱查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了些眉目,我突然跟她说不会有结果,岂不是叫她失望?她这段时日正好无聊,倒不如叫她就这么查下去,还有些事做。”
墙角更漏声入耳,齐邯心念微动,轻声问道:“郡王是知道幕后之人了?”
萧衡垂眸看着腰间蹀躞带,把玩着上面挂着的火石,沉吟道:“算不得知道,只是有个猜想。当时吴地贪腐的案子,其实还牵涉到了宋家,只是被祖父给压下来了,知道的人不多。”
烛火映照在他的面容上,眼下映出几道长长的影子,随着烛火跳动,那张俊美若神的脸亦是忽明忽暗。
十余年的皇太孙生涯,叫萧衡蕴养出了绝佳的气度,哪怕说着和自己有关的话,亦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娓娓阐述着旁人的事。
很难有什么能叫他勃然变色的事儿。
齐邯却逐渐坐直了身子,眉目微凛:“有件事我还未同你说。从襄武一路押解过来的那位林县令,我收到的消息说,他妻子出自宋氏旁支。齐王过问后压不下去,大理寺那边才终于审了,宣判结果却较从前类似的案子,要轻一两个等级。”
俩人商议了番接下来的动作,齐邯顺着半敞的窗牖,瞥了眼庭院中的松柏,亦瞧见了愈发暗沉的天色。
他的面色也陡然一变,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明早还需得去官署,头一回往左卫去,总得去得早些才好,郡王也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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