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曾筠领路,他的眼目还未恢复,老九胤禟道:“你这眼睛,能领路么?方向没错罢?”
老九心直口快,完全没觉得戳了嵇曾筠的痛楚,不过嵇曾筠也是少根筋之人,仿佛一个呆子,完全未有动怒,彬彬有礼的道:“请九爷放心,再向前一些,处处都是灾区,完全无需草民领路。”
“快听,”小十三堪堪十岁出头,个头小,说话还有点奶音,虎头虎脑,萌哩萌气的道:“有哭声?”
众人立刻噤声,果然听到了哭声,呜呜的哭声伴随着季春之风,幽幽的从远处传来。
小十三年纪还小,登时汗毛倒竖,“噌!”一把拉住了十四胤禵的手,小奶音微微打颤:“不、不会有鬼罢?”
十四与十三年纪差不多,但比十三稳重许多:“十三哥放心,这世上哪有甚么鬼?不过怪力乱神罢了。再者说了,十三哥武艺如此之好,便是遇到了鬼也不需得惧怕。”
“谁、谁说我惧怕了?”小十三挺起胸脯,他个头长得慢,虽虎头虎脑的,但身量还没长开,比弟弟十四还要矮一点,昂首挺胸弥补刚才自己的失态,对十四说:“十四弟,我、我保护你,不用怕!”
“是了,”十四笑笑:“有十三哥在,自是不需要怕的。”
嵇曾筠道:“诸位爷有所不知,这并非甚么鬼哭之声,在浑河十足常见,那是……”
云禩淡淡的道:“难民的哭声。”
嵇曾筠点头:“正是,顺着哭声走,便能看到灾区了。”
哭声愈来愈大,众人没走几步,果然看到了“灾区”,洪水过后,片草不生,这地方原本应该是农田,地上泥泞而凌乱,堆积着房屋的残垣断戟,放眼望去,只剩下黑漆漆的淤泥。
横七竖八几具尸体,间或有难民扑倒在尸体旁边哭泣着,哭声顺着最后一缕春风幽幽飘远,不断扩散。
难民们堆积在淤泥里,有的哭,有的呆滞,有的饿急了眼,抓了泥水往嘴里塞,直勾勾的眼睛,麻木的张合着嘴巴,一口一口吞咽着混合着沙子的泥水。
云禩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灾区的场面,他本是一个冷心冷性之人,只不过表面看起来温柔罢了,司空见惯了各种人情冷暖。但不得不说,云禩见到这个场面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并非一个冷漠之人,世人该有的血性他都有。
云禩闭了闭眼目,道:“九弟,咱们剩下多少干粮?拿出来分一分罢。”
十四谨慎的道:“八哥,小心这些难民哄抢,他们饿极了眼睛,甚么都干得出来,嵇先生不就是榜样?”
四爷胤禛插话道:“不怕,咱们带了豹尾班的侍卫,去分粮食罢。”
哒哒哒——!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几匹快马飞驰而来,几个仆役打扮的高壮男子坐在马上,驱马跑来,勒住马缰,举着马鞭挥舞,高声大喊:“听好了!都听好了!咱们杨河台心善,知道浑河遭灾,难民吃不起粮食,特来收义女,一共收五个义女,年龄要求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样貌端正,凡是被咱们杨河台收走当义女的,均补给……一两!”
“一两!”
“一两?”
“银钱,有银钱……”
难民们听到“一两”这两个字眼儿,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木呆呆直勾勾的眼目缓缓的“复苏”,终于在眼眶里转动起来。
“我有女儿!”
“我也有女儿!”
“收我女儿!我女儿正正好儿符合要求!”
淤泥里遍地的难民,一个年纪很小的小难民摇着旁边的妇女,大喊着:“娘!娘!让姊姊去!让姊姊去,我饿!我饿!有了银子便可以换粮食吃,对不对?对不对?”
妇女犹豫着,她身边除了小男孩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女,年龄堪堪符合。
少女的脸面上都是淤泥,看起来脏兮兮的,穿着一身破衣啦撒,但不难看得出来,淤泥之下,少女的皮肤白皙莹润,面容姣好,在没遭灾之前,应也生在小富之家。
男孩闹着要食干粮,妇女犹豫不定,那少女把心一横,哭着道:“大娘,让我去罢,我若去了,还能……还能给大娘和弟弟一口饭吃,我若不去,咱们仨人谁也吃不上啊!”
“兰儿、你、你可知去给杨河台做义女,到底是……是做甚么去的?”妇女还在犹豫,磕磕绊绊的说着,拉着女儿便哭了起来,搂着少女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小男娃儿听不懂她们在说甚么,只是催促道:“娘!孩儿要食饭!孩儿肚子饿了!饿了!”
老九眼看到河台来收干女儿,挠了挠后脖子,感叹到:“这个杨河台,好似还是个好人。”
“好人?”胤禛冷笑一声。
老九奇怪道:“四哥,难道我说错了么?这杨河台收义女给一两,也算是解决了难民的燃眉之急啊。”
云禩道:“九弟你想想,谁收义女,一口气收五个?对年龄有要求也便罢了,还对样貌有要求。”
“啊!”老九恍然大悟道:“他难道是……”
不等老九把话说完,突听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哭叫声。
“你们做甚么?”
“放……放开我,要做甚么?!”
“大娘,大娘救救兰儿!”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方才那少女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仆役簇拥着,四五个粗大的男子竟然将唤作兰儿的少女扑倒在泥地里,有人压着她纤细的胳膊和双腿,还有一个男子满脸龌龊的大笑着,正在撕扯那少女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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