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懵了,“公主!”
蒋星小声说:“我本来也只是真公主的下人,你是女孩子,我哪能让你睡椅子。”
芸豆一动蒋星就按着她肩膀坐下。她实在拗不过,只得说:“椅子太硬了,您睡榻上吧。”
蒋星迟疑道:“中原女子不是不能与男子独处么?”
芸豆苦笑:“当奴才的,算什么男女?”
况且她不知蒋星身份的时候,手都牵过了,这算什么。
“嗯嗯,快睡吧。”蒋星笑得眉眼温和,“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等着。”
他吹了灯,抱着一卷被子蜷缩榻上。蒋星个子高,睡在上面有些拥挤。
芸豆合衣而眠,咬着被子流眼泪。
自打被卖到宫里,她多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蒋星这样又蠢又好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
可夜没过半,院门突然被人闯开,火光照得窗纸明亮。
芸豆悚然一惊,跳下床把蒋星推进去,“我去看看。”
“西夷公主可在此处?”外间有侍卫高喊,粗暴地踹翻院中石凳,“搜!”
芸豆脸色发白,推门而出:“公主已经休息了。这是做什么?”
侍卫头领上下打量她,认出是以前伺候秀女的芸豆,道:“陛下遇刺,各宫皆有人值守,唯此处荒芜偏僻,最适合藏匿。冒犯了!”
他身后三四个侍卫推开芸豆,鱼贯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其中一人用火把点亮烛台,大步走向床榻。
芸豆不敢上前,惊呼道:“这、这……公主乃是陛下嫔妃,你们怎敢……”
“芸豆?出什么事了?”声音微哑,似乎是刚从梦中醒来,尾音轻快上扬。
侍卫停住步伐,握紧火把。
床帏后人影微动,一条雪白手臂撩开床帏,露出一点缝隙,看不清里。
腕上几根金镯如同某种束缚锁链,随他动作轻晃,发出轻细响动。
侍卫眼睛落在那皮肤上,一时呼吸急促。
都说今天来了个西域美人,皮肤比她们那儿的牛奶还白。
侍卫大多是底层行伍出身,谈话聊天粗俗下流,说陛下一碰,就能叫那美人噤声痛呼,在雪中留下大片杂乱红印……
芸豆扑上去,抓着蒋星手臂塞进床帏:“公主!是宫中侍卫搜查。”
“搜查?”蒋星奇道,床帏后的影子歪了歪头,“出什么事了?”
不待芸豆回话,他语带笑意,信任道:“宫中侍卫能为陛下做事,定然是人中龙凤,想必不会做出逾越举动。”
蠢蠢欲动的侍卫听了这话,好似真成了蒋星话中的重要人物,轻咳两声,连语调都客气不少:
“公主见谅。陛下遇刺,那贼人不知所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陛下遇刺?”
蒋星焦急道,“有没有出事?”
他撩开帘子,动作太快,芸豆根本来不及制止。
侍卫双目圆瞪,一双眼睛挂在蒋星面容上下不来。
屋内蜡烛年生太久,火光昏暗,加上火把也照不透厅堂。蒋星黑发落在洁白底衫上,发尾卷曲泛着微光,如同丝绸。皮肤柔亮白皙,半隐在床帏后,宛如某种隐秘邀约。
蒋星眼睫微颤,紫眸中满是真切忧心:“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陛下?”
他身份尴尬,照理来说是不得擅自行走宫中……可侍卫晕了头,满心都是想多与他相处片刻,心一横,道:
“自然可以,公主担忧陛下乃是一片真心。且此处不知是否有贼人藏匿,并不安全,陛下定能体谅您。”
蒋星眉眼柔和弯起,笑说:“多谢,且等我片刻。”
芸豆暗恨这侍卫多事。蒋星不去见皇帝也就罢了,说不准哪天陛下就忘了有他这号人,这下好了,又自找麻烦。
她驱赶侍卫,从公主寒酸的嫁妆里翻出件最不起眼的黑色衣裙,“只有这个。”
蒋星目露纠结,可嫁衣都穿过了,裙子就裙子吧。
芸豆给他穿上后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本以为黑衣朴素绝不会让皇帝注意,可、可这料子怎么上身就半遮半掩起来!
侍卫已经开始催促,她心一横,给蒋星裹上冬日才穿的披风,警告道:“不准解开!”
蒋星皱着眉,小声抱怨:“可是好热啊。”
“外面风冷,你身体弱,懂了吗?”
芸豆推着他出门,谁也没看见梁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
承明殿内气氛凝滞。
褚镇乾一身黑金朝服,闭目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砗磲不紧不慢地轻转,声声脆响砸在殿内众人心头。
大将军周敬云受他提携,极为忠心,坐在褚镇乾下手。他朗眉星目,手掌按着刀柄,目不转睛盯着寝殿大门。
御史大夫年约五十,与褚镇乾相对而坐,面容莫测地端详手中茶杯,好似上头花纹比皇帝还重要许多。
老丞相跨过殿门,大步而来。他衣领歪斜,焦道:“陛下如何!”
皇帝的贴身内侍简单与他说了情况。
“褚镇乾!”老丞相中气十足地暴喝:“你这狼子野心……”
“李大人。”周敬云粗声粗气打断,“慎言。”
御史大夫缄口不言,权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李丞相脸颊胀红,一甩衣袖,眼中掠过复杂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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