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信褚镇乾会忍了十年,在此时突然发难。可若能借此打压对方军中势力也算因祸得福。
褚镇乾无动于衷,又拨了三圈砗磲,终于缓缓抬眼,沉声道:“禁卫军可有回报?”
禁军卫尉躬身,答说尚在搜寻。
李丞相斥骂道:“承明殿层层禁军,怎会让刺客得手!”
周敬云听了,煞有介事地颔首:“本将也深感诧异。也不知是何等高手,竟能突破重重防守直取内宫。”
他是真心话,说出来偏偏就像阴阳怪气,暗示皇帝监守自盗。
李丞相忍了气,催促太医:“陛下如何了!”
小太医战战兢兢地进去问了,正巧碰上太医院大臣走出,一擦满头冷汗,道:“陛下无恙,皮外伤,将养三两天也就好了。”
周敬云大声道:“皮外伤要查这么久?我等在战场上……”
李丞相斥道:“尔等莽夫,怎可与陛下相提并论!”
周敬云眉间爬上怒意,他在边疆保家卫国,皇帝擦破个皮还这么磨磨唧唧。
他并非愚忠武将。比起皇帝,他更尊敬力挽狂澜的褚镇乾。
御史大夫喝了第三壶茶,终于笑叹:“如此臣等方能安眠了。”
谁也没理他。
砗磲绕回腕间,褚镇乾随意颔首:“既然陛下无恙,本王就不多留了。”
周敬云随他起身,也不与剩下的大臣寒暄告别,大步跟上。
可他一出门,却见褚镇乾并未上车,而是背对他站在殿门不远处的高大廊柱旁,身前似乎有个人影。
周敬云不假思索,径直走了过去,刚要呼喊褚镇乾,冷不丁听见个陌生称呼,浑身一僵。
“皇叔。”
周敬云并未刻意躲藏,可廊柱高大,正巧掩住他身形。
“你来做什么?”褚镇乾沉声道,手臂微动,似乎碰了下对方的脸颊,“不想活了?”
周敬云咽了口唾沫。
王爷骂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皇叔……宫内谁会叫褚镇乾皇叔?
周敬云想了一圈皇帝的兄弟姐妹,那不都在宫外嘛?这又是谁?
而且那些人见了褚镇乾都像老鼠见了猫,别说这样亲近柔软地喊皇叔,不一屁股坐地上就不错了。
“想活。”那人小声说,“就是想活才来的。”
“怎么回事?”
“侍卫查到我住的地方了,”他撒娇般地埋怨着,“就我那儿没人巡逻,我要是不走,万一查到什么怎么办?”
褚镇乾淡淡道:“自作聪明。”
周敬云可没听出里头有什么责骂的意味。
“皇叔,宫里环境都这么差吗?”那人身形微动,周敬云看见他肩头弯曲黑发,瞳孔收缩,知道了对方身份。
黄天在上,这……
蒋星道:“我的床只剩个空架子,一翻身就晃,吵死了。”
“皇叔能不能,给我换个好一点的住处呀?”他试探道,声音柔软,谁都舍不得拒绝,“芸豆都没有地方睡。”
周敬云听见褚镇乾低低笑了一声,吓得他寒毛倒竖。
“皇宫内的事,不归本王管。”
“真的?”蒋星歪歪头,“可他们都听你的。就连皇帝的太监也……”
周敬云刀柄撞上廊柱,褚镇乾淡淡回头,视线冰寒。
他讪笑着绕出柱子,“王爷。”
蒋星听到动静,侧身探出个脑袋,“他是谁?”
周敬云默默看向褚镇乾。本来他笃定自家王爷肯定不会和这外族公主废话,可现在他心里都发虚。
褚镇乾道:“夜深了,回去。”
蒋星立刻收回视线,祈求道:“皇叔肯定有办法吧?”
他手指无意识地交叠,揪着披风领口。一路走过来本就热得他脸颊绯红,还得听芸豆的,不能解开。
褚镇乾:“冬日的披风?”
蒋星轻轻颔首,小猫一样左右张望一下,靠近他,“皇叔,我好热。”
周敬云连退三步,刀柄又撞了三回柱子。
“我穿错衣服了,芸豆不让我脱披风。”蒋星皱眉道:“我想解开一下,又怕人看见。”
“周敬云。”
“王爷!”骤然听见褚镇乾喊他,周敬云立马挺直脊背。
“看着人。”
周敬云背又弯了点,“啊?”
褚镇乾懒得和这莽夫多说,对蒋星道:“此处无人。”
“谢谢皇叔。”蒋星笑得眼尾眯起,柔面丹唇都是春风意,“皇叔最好了。”
可中原衣物复杂,他好半天解不开一颗扣子,热得耳朵都红起来。
褚镇乾抬手,指尖一转就勾开一串纽扣。
蒋星松了口气,双手在肩头拎着披风不掉下去,时不时扇扇风。
难怪要穿披风。
黑纱滚金线,柔顺贴在肩头,纤长脖颈和锁骨一览无遗。里头丝绸衣裙贴身,外头罩衫半透,既能掩住蒋星男子宽大骨骼,又勾出流畅腰线。
丝绸如流金,随着动作勒出轮廓,连大腿弧线都能看清。
褚镇乾眉头微蹙,“谁给你找的衣服。”
“啊?芸豆。”蒋星怕他怪罪芸豆,连忙道,“我衣服都一样,跟她没关系。”
蒋星看了看褚镇乾黑金衣袍,又看看自己,笑起来:“皇叔的衣服也是这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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