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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文贵妃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她在怀疑谁不言而喻。
    在场官员都缩肩垂首,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贵妃娘娘丧子悲痛,孤能理解。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说不得。”殷承玉神色坦然地迎上文贵妃的目光,姿态并不似从前温和忍让,目光微凛道:“八月上旬二弟平乱失利,坠落山崖不知所踪。这期间安远侯一直派人四处寻找二弟下落。孤抵达益都之后,又增派了人手扩大范围范围搜寻,几乎将伏虎岭翻过来,只是却一直未曾找到二弟行踪。直到地动后第四日,安远侯才在伏虎岭的小盘山一带发现了被压在碎石下的二弟。”
    “虽不知道二弟为何藏在伏虎岭中不现身,但地动实非人力所能操纵,二弟遇难确实是个意外,不论是那些以身相护而死的护卫,还是日夜不休带人搜寻二弟行踪的安远侯,都是忠心耿耿之人。贵妃娘娘若因伤心就妄加揣测,恐怕会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他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全然未曾意识到文贵妃所说的那个谋害皇子的人,是他自己。
    即便安远侯明知他这是故意拿自己挡刀子,这时候还是不由生出了些许感激。他保护二皇子不力,文贵妃若要处置他便罢了,只盼着莫要牵连徐家其他人。
    文贵妃自然察觉了在场众人的神色变化,殷承璋与安远侯的谋划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如今没算计到太子,自己的儿子反而搭进去一条命,让她如何能不恨?
    她恨恨盯着殷承玉,蓄养得长而锋利的指甲陷入掌心,快要掐出血来,方才压下了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垂下眼歉意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是本宫失态了。”
    一直未曾言语的隆丰帝这时才出来打圆场:“此事既已说明白,日后便不必再提。礼部好好操办二皇子的丧事,一应物件都用好的。”说完方才看向殷承玉:“这次山东叛乱得以平息,太子也辛苦了,便好好休息几日罢。”
    对于平乱封赏,却是只字未提,轻轻带过。
    殷承玉并不意外,他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薛恕并未随他离开,而是跟在了隆丰帝身后。
    陪了一会儿文贵妃,隆丰帝便回了乾清宫。
    薛恕亦随行。
    回了乾清宫,隆丰帝在正中的罗汉床坐下,挥退了伺候的内侍,眯眼打量立在面前的少年人。
    出去一趟回来,薛恕的气势瞧着比先前更足,已经不输在宫中浸淫多年的高贤等大太监。若不是隆丰帝一手将他提拔起来,也不相信他其实进宫还不到一年。
    是把好用的刀,只可惜这把刀却分不清自己的主子。
    隆丰帝端起热茶轻啜,待他的态度不似从前亲近,语气也是不咸不淡:“将山东之行说与朕听。”他着重强调道:“事无巨细。”
    薛恕直挺挺立在那儿,似乎并未察觉皇帝待自己的不同。
    隆丰帝说事无巨细,他便当真事无巨细地将山东平乱经过说与他听,只略过了与殷承玉还有应红雪的部分。
    “……就是这些了。”薛恕垂着眸,态度倒是与从前无异。
    恭敬,却并不似其他人谄媚。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将隆丰帝的性子摸得很准。隆丰帝疑心重,实际上并不喜谄媚讨好他的人,那样的人会叫他觉得有所图谋。他还喜欢揽权,心里最厌恶的便是争权的臣子,即便他还需要利用这些臣子打压太子。
    如他这般恭敬却不谄媚的纯臣姿态,才是最让隆丰帝放心的。
    上一世他便是靠着隆丰帝的信任,才一步步斗倒了高贤和龚鸿飞,将东厂和锦衣卫握于手中,壮大了西厂。
    不过眼下隆丰帝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听说了什么,又犯了疑心病。
    他正思索着,就听隆丰帝又好似随意地问道:“朕听闻这次太子遇险,是你冒死相救?”
    “是。”薛恕神色不变,亦未否认,也并未为自己辩解。
    “你与太子倒是亲近。”隆丰帝语气不明地感叹一声。
    薛恕神色坦然道:“太子殿下是君,君有难,臣自当以身相救。”
    “朕倒是看不出来,你对太子竟然忠心至此。”隆丰帝神色微沉,已有了怒意:“既如此,那西厂与御马监的事务你便不必管了,去慈庆宫伺候太子起居罢!”
    他冷冷瞧着薛恕,决心给他个教训。也好叫他清楚地知道,他该效忠的君是谁!
    然而薛恕并未求饶或者露出任何惶恐之色,他只躬身行礼:“谨遵陛下旨意。”
    隆丰帝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他身上,怒道:“滚!”
    薛恕毫不迟疑地退了出去。
    隆丰帝那一下并未留手,茶杯是实打实砸在了他身上,热茶打湿了衣裳,顺着衣摆流了一路。
    薛恕看了看染成深色的衣裳,微微皱了眉,正欲去换身干净衣裳,前路便被笑吟吟的高贤拦住了。
    高贤早看他不顺眼,但无奈隆丰帝宠信他,轻易动不得。如今得了消息,知他触怒隆丰帝,特意来看他的笑话:“薛监官这是犯了什么事,竟惹得龙颜大怒。可要咱家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薛恕赶着换了衣裳去慈庆宫,不耐烦同他掰扯浪费时间,只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不见高督主?”说完之后他才好似刚想起来一般道:“竟忘了,高督主已被陛下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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