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听泉眉头紧锁:“师尊,可是……”
温止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听泉,会监视你,会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的人,无非也就只会有三种人,宣谒之庭、魔宗和天道。若是魔宗的人,你不必担心,若是宣谒之庭的人,你也早有防范,但若是天道,会稍棘手一些。”
白听泉目光凝结在典籍上:“可是,师尊,他记载我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是为什么?”
一想到每日暗中观察他,监视他,写下这一桩桩事情的人,不是温止,而是另有其人,他心中乍然涌起一阵恶心和反感,只恨不得能立刻把暗中缩着的那个人给揪出来,叫他再也看不到,再也写不出东西来。
温止轻声叹息。
但这声叹息似乎被白听泉误会了。
白听泉抿抿唇,松开攥紧的衣角,忽然抬眸看向温止。
正巧温止站起身,背过身去,点燃一旁的烛火,在火光乍亮的那一刹,他余光注意到,白听泉在看他。
白听泉牢牢盯着温止的背影,突兀又认真地道:“师尊,我一直都相信你。”
前言不搭后语,这句话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但他们两个人却又都明白这是在回答什么。
温止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倏然转身,昏暗的火光挤走了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冷白光芒,在烛火跳跃的阴暗与光明交错之中,白听泉轻轻勾着唇角,柔和琥珀色的瞳孔之中藏纳着一切名为“信赖”和“笃信”的东西。
温止心头一动。
火苗一刹那烫到他的手,他浑然未觉,他走向白听泉身边,轻轻抬手,终于揉了揉他的头。
“乖孩子。”
修真界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会伤害白听泉,只有他不会。
他逐渐在为白听泉构筑一个安全的小世界。
一个白听泉只依赖他,信任他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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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听泉回到屋中,望着跳跃的烛火有些出神。
他知道的,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他早晚有一天是要死的。
宣谒之庭绝不可能容下他,天道更不会放过他,他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烛火,渐渐出神。
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也许天道急着除掉他的这副模样就像是在急着解决掉代码运行中出现的bug那样。
白听泉轻叹一声,有些犯懒,愣神的时候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一个画面。
他坐在椅子上,温止半蹲下身,仰头,双手抓着他的手,为他暖手。
白听泉忽然觉得心海沸腾。
真是奇怪,在那间密室里,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心底静谧得如一潭死水,血液静止缓流,原本该沸腾着的心河也渐渐平静,鼻间异香仍在,但从密室里离开,他才觉得自己的情绪回归。
白听泉一夜无眠直至天明,直到天光渐亮的时候他才艰难地入睡一会,只是没想到,一大早鸿羽就叽叽喳喳地冲了进来,在白听泉耳边飞来飞去,叫个不停。
白听泉一把将鸿羽拍飞到了一边去,鸿羽一个小肥球以抛物线的轨迹落地,他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主人”,在发现白听泉无动于衷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爬到白听泉耳边,压着嗓子喊:“主人……”
白听泉被吓得不轻,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揉着剧痛的额角,声音低而虚弱:“你老实点行不行,我才睡着……”
鸿羽附在他耳边,用小翅膀给白听泉扇着风:“主人,你可别这么心大啦!向与淮他召集了宗内许多长老开会,就是为了商讨该怎么处理你,怎么把你赶出琅剑宗的事情,主人,你快别睡了!”
白听泉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半睁着眼睛看向鸿羽:“他们想搞死我,也不是我能拦得住的。”
鸿羽急得快要冒火了:“主人,你快去看看吧,虽然沧浪君是在替你说话的,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反对的!”
白听泉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脸色沉沉,换好衣服,随意往脸上拍了些清水,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和发红的眼睛走向了阳峦峰的礼厅。
他也不是莽撞地就要去找向与淮讨个公道,他想了想,先去了丹草峰一趟。
也许因为今日大多数长老都聚集在礼厅之内的缘故,里面集结的力量相当于琅剑宗最顶尖的存在,因此门口也不必有弟子看守。
白听泉一路异常顺利地摸了上来,他静悄悄轻飘飘地闪身进了会议厅。
颇为奇怪的是,所有的长老们都面色沉凝,认真地阅读着一个精致的银白色小册子,唯独温止,仅是用手托着这本银色小册子,目光却没有聚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白听泉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悄挪到温止身边,又悄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温止的后背。
温止微微蹙眉,抬眸,一眼就看到了贼兮兮冲着他笑的白听泉。
温止说不上来那一瞬间他是什么心情,总之见到白听泉的一刹那,他觉得所坚持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世界变为彩色,画卷变为动态。
温止压低声音,温声问道:“怎么过来了?”
他也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说话的神态放松,声音温柔,眸光里是其他人都不曾见过的温情。
他格外喜欢此时此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这个小世界里,他们都专注地看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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